信繁垂下眼瞼,嘴角清淺的弧度難以揣測。他沒再說什麽,只是轉身朝著朗姆的辦公室繼續走去。似乎周遭的一切根本不值得讓他流連。
波本待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梅斯卡爾遠去的背影,眼睛裡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嘲弄。
真是可笑,他竟然會因為梅斯卡爾想起諸伏景光。這兩個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若說景光是他在黑夜中唯一的燈塔,那梅斯卡爾就是將他一步步拉入深淵的惡魔。
這樣一個已經被黑色徹底浸透的梅斯卡爾,又有什麽資格與景光相提並論?
“你連血液都是冰冷的。”波本低聲喃喃。
……
朗姆的辦公室位於走廊的盡頭,大門緊閉,只有旁邊的藍色觸摸屏微微散發著光芒。
信繁剛一靠近,屏幕上自帶的擴音器便用電子女聲冷漠地提示:“請錄入信息。”
所謂錄入信息,其實隻用信繁站在屏幕前,掃描面部和瞳孔數據,系統便會識別他的身份,傳遞給辦公室的主人,由主人決定是否開門。
信繁沒有等多久,數據錄入結束後,門便打開了。
裡面的光線竟然更加昏暗,名貴的家具也莫名透著股詭異的氣息。
信繁提膝步入。
這間辦公室很大,大概有一百平米左右,生活用品辦公用品一應俱全。與其說是辦公室,倒更像朗姆的家。
房間最中央擺著一個奇怪的裝置,似乎是魚缸,不過它的形狀與眾不同,竟然是環形的。裡面養著不少色彩豔麗的魚群,這些魚更古怪,它們竟然順著環形魚缸不停歇地遊動,就像是運動員繞著操場跑馬拉松。
“它們很漂亮,對吧?”一個略有些蒼老的聲音在信繁身後響起。
他回頭看去,朗姆背著手緩緩向他走來。
“是啊。”信繁抬了抬唇角,“您的寵物很活潑。”
“哈哈哈,恐怕它們不一定喜歡這種活潑。”
朗姆在信繁的身邊站定,目光透過玻璃魚缸看向裡面順著一個方向不斷遊動的魚,慢慢地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笑容瘮人,“這些小家夥都是海洋洄遊魚類,我用了點手段讓它們以為自己正處於洄遊的階段。”
一股寒意順著信繁的脊梁爬了上來。
朗姆仿佛很享受魚兒們的表演,他心滿意足地說:“瞧瞧這些沒有思想的家夥多滑稽啊,它們只會跟隨本能做愚蠢的事情,卻不想想這麽做的後果。”
“在大自然中,本能可以幫助它們生存下去。”
朗姆挑眉:“或許吧,不過這條法則在人類身上可不適用。”
說罷,他轉身朝沙發走去,“你這次來我這兒為了什麽事?”
信繁跟了過去,並開門見山地道出來意:“琴酒是真的失蹤了嗎?”
“你還是知道了。”朗姆微微歎氣,“不告訴你就是為了不影響你在日本的任務,畢竟無論什麽時候,組織的任務都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不過只是周末來您這裡坐坐,不會影響到正事的。”
梅斯卡爾的坦然落入朗姆的眼底,他欣慰道:“這樣也好,有你在,琴酒的事情便可以更順利地解決。你來的路上應該已經見到波本了,我打算將尋找琴酒的任務交給你們。”
“琴酒是怎麽失蹤的?”信繁問。
他最好奇的大概就是這件事了。
堪稱無數人童年噩夢的琴酒童鞋,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什麽人有那個本事把琴酒擄走?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朗姆卻只是搖了搖頭:“我很遺憾不能告訴你更多,因為至今為止,我掌握到的情況也十分有限。”
信繁驚訝道:“憑組織的能力也無法查探具體的情況嗎?”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事實上你說得沒錯。”朗姆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點也不像是他話裡說的那樣鬱悶,“琴酒是在和一個程序設計師接觸的時候失蹤的,他的名字是……”
板倉卓。
信繁知道這個人,他牽扯進了組織的最終計劃,然而恐怕連組織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記日記的習慣,以至於給柯南透露了許多信息。
“板倉卓。”朗姆說,“不過我之後派去的人匯報說,板倉卓已經死了,所以他這條線算是中斷了。不過現在全日本的所有非法出入境渠道都在我們的掌控中,可以確定琴酒和伏特加不曾離開過日本。至於其他線索則需要你和波本去找,我對你們很有信心。”
這是琴酒失蹤後信繁第一次聽到伏特加的名字,他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失蹤的人不只是琴酒。
……伏特加真卑微。
不過話說回來了,琴酒知道朗姆把他的身家性命交付給了兩個臥底的手上嗎?這樣想想,他其實也挺卑微的。
“我明白了。”信繁輕輕頷首。
朗姆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又說:“琴酒失蹤後我立刻調查了他的通話記錄,你是琴酒和伏特加最後聯系的人,你要知道重要性。”
信繁頓時樂了,他嗤笑著問:“其實這才是您和先生不告訴我的原因吧?”
“有些事心裡知道就行,話多的人往往不長命。”朗姆的表情依然平靜坦然,可是空氣中卻有種冷意在慢慢凝結。
信繁輕輕地扯了下嘴角:“多謝您的警告。”
“不,這是忠告。”朗姆溫和地說。
信繁不欲與他爭辯,警告也好,忠告也罷,該做的事他一樣也不會停止。
臨走時,朗姆突然又叫住了他。
“暗殺瑪塔功的時候你如果需要采取爆破行動,直接聯系庫拉索就可以。”朗姆笑眯眯地說,“那孩子很擅長這些。”
信繁挑眉:“是嗎?”
朗姆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自豪之色:“庫拉索擅長任何事。”
這種表情和語氣,仿佛他和庫拉索不是上下級關系,而是父女一般。實在是有點詭異。
大概是看出了梅斯卡爾眼中的古怪之色,朗姆掩飾地清了清嗓子,又用遺憾惋惜的語氣說:“其實原本在我心中,最合適的試驗品應該是你。”
信繁更惡寒了。
他沒說話,隻輕輕頷首表示禮貌,隨即便退出了朗姆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