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戴盔的三十個禁衛軍聽了頭領這麽說話,齊齊的拔出刀劍盾牌,就把林驚風圈在了核心。一言不合,就要緝拿賊人。
松鶴樓三樓的窗口處突然有人哈哈大笑,一個聲如洪鍾的聲音就傳了下來:
“哈哈哈哈,見義不為,非勇也,這位小兄弟倒是真正的勇士。我要敬你一杯。”說罷扔了一把錫鐵酒壺向林驚風而來。
林驚風大感驚奇,他看到了二樓有熟人,遇到麻煩或者會給他做個人證,街上眾人除非湊巧有夠分量的人目睹全程而且願意趟渾水給他作證,其他的平頭百姓,就來一百個,事情離開現場後,那也是沒用。
卻沒想到三樓倒有陌生的聲音先傳了來,他仰首接酒壺,同時打量說話之人:
乃是一位陌生的虯髯大漢,面向粗豪,聲音卻朝氣蓬勃,想來不過二十出頭而已。正向他舉碗邀酒,他身邊站的卻是熟人,盧杭也舉了酒碗向他微笑示意,左手還比了一個大拇指。
林驚風從來不喝酒,此時卻不能拂了別人的情意,高高舉起酒壺仰頭就向嘴裡灌,酒液四流,意態豪邁,倒也配得上三樓的酒碗的豪情。他用氣功封了口喉嚨,其實卻未有一滴酒下肚。
這時那被驚嚇的女孩身邊一個壯年男子走過來,先是站在西城禁衛軍圈外,對著林驚風作揖鞠躬。然後才直起身,對著張學勇語氣冷淡說道:
“本人戶部郎中朱立,這位小壯士在凶徒馬車前救了我女兒,這位將軍既然要調查清楚,怕還需要在現場請了些目擊者做證人。”
又轉身對圍觀的人眾朗聲說道:
“諸位中但有目睹全程、願意隨我這戶部郎中去給這位少年壯士作證的,我出每人二十兩銀子的辛苦費。並沒有看清過程而隻想賺銀子信口編造說假話的,仔細被關進大牢受苦。”
二十兩銀子已經夠中平之家一年的花費,眾人中立刻就有許多膽大的站出來。
為了二十兩銀子已經可以乾出很多有風險的事情,何況這一次不過是說實話而已。這個戶部的什郎中似乎也不把這些個在百姓眼中有虎狼之威的禁衛軍看在眼裡。
孫未央,謝芷,白鐵君與陸菲青今日也約了在松鶴樓相聚。
孫陸與謝白二人並無特別的交情,此時卻是為了共同組建偷營劫寨的隊伍而在立夏節中特別相聚,聽到街上的動靜,就湊到窗口來看,雖然沒有看見全程,但是也能猜到大概。
謝芷對林驚風沒有什麽好感,也說不上有什麽惡感,隻覺得這個人行事不著四六;今日見了他救人逞凶,倒也大覺痛快,卻也覺得這人確實行事但隨喜好。
這樣莫名得罪了一些勢力,沒有做大事的嚴密謹慎,突然想到:這人也不過十三歲,怎麽就幹什麽大事了,大概是近期的個人武勇影響了自己對他的年齡產生了錯覺。
孫未央聽到張學勇的說話,看了眼陸菲青,抬步下樓。
孫未央久在北鎮,除了孫業成外其他人都不認識;謝芷蒙學都在家中,去年才來了延年院;白鐵君家在錢塘。
只有陸菲青的父親陸語一直在禮部,陸菲青自出生就沒離開京城,即使不熟,大部分也都有個認識。
陸菲青一邊走一邊向三人大概介紹了一下其他三人情況,四人就到了松鶴樓下面來。
孫未央向看過來的林驚風點點頭,然後率先開口:
“在下雍州孫未央,家父雍國公孫鈞。我陪朱大人到禁衛西營去做個人證。
” 蘇秀、章華亮、武江同時看向了孫業成,孫業成立時苦了臉。他是雍國公府旁系,論關系還是孫未央堂兄,但是現在這情況很明顯孫未央不是來給他拉偏架的。
張學勇一看這架勢,心中叫聲苦,先做了一個手勢,眾禁衛軍先收了刀劍,列成三隊的巡邏隊形站在一側。
“看來這件事情中似乎有好大誤會,我居中給大家做個調和,這位小兄弟,你看看怎麽著?咱們這事就過去了吧?”
張學勇這話說的滿嘴發苦:眼前這個架勢陣容,來個國公或者六部尚書或許還能做個和事佬,他一個少騎校尉,好聽點說少郎將也是個蹭邊將軍,難聽點就是一個兵頭,是帝國編制中最小的武官。有什麽資格給這些個公子王孫做和頭。
然而他不敢就這麽把理虧的章華亮丟在這不管。他作為西城禁軍當值將領,也不能不管。但是也不能真就帶回去然後給飛車四人定罪。真是群虎環伺,一隻肥羊在中間,他又能怎麽辦。
孫未央看著林驚風,林驚風神色間滿不在乎。卻去看自己報了名號的戶部郎中朱立。
朱立也不是怕事的主,徽州朱氏一方霸主;但是卻不曉得林驚風的底細,怕給林驚風招惹更多額外的麻煩,說:
“但憑這位壯士做主。”
孫未央知道林驚風沒底細,就對著林驚風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深究了。
林驚風撇撇嘴,對著張學勇說道:
“就憑你還想拉偏架?做和事佬?今天這事情按照老子的脾氣除非你們大統領衛擒豹來,否則誰也別想走。”
他拍了一下額頭說道:
“對了,楊風姿是不是現在你們西門禁軍營裡,上次她說了在這邊任了職。就她領的什麽兵?就會冤枉百姓拉偏架,勢頭不對隨風倒?京都交給你們保衛,我們作為大眾哪裡還有安全感。”
頓了頓接著對飛車四人黨說:
“不過老子現在餓了,老子在麋鹿苑從來沒聽過你們的名號,估計你們幾個渣滓,在院裡在家裡都是沒人願意搭理的慫貨。”
內圈眾人但凡能知道衛擒豹和楊風姿是誰的,都覺得這人是不是瘋了。
楊風姿先不去說,大將軍衛擒豹是帝國第一軍人,就是當今的貴人太平帝提到,也要稱一聲上柱國大將軍。
本朝特別成立樞密院統管軍事,樞密使衛擒豹權位之大遠超六部首長。本朝風氣尚武,地位便在了左右丞之上。
孫未央卻想起三月三有一雙姐妹花護衛眾多,曾經到少潁河邊的玄字房大帳來找過林驚風,難道那個年長的就是楊風姿?
林驚風指著三個躺著的說道:
“你們三個本來也要打斷腿,你們再不值錢,每人出兩千兩銀子買這兩條腿還是值得吧,不出錢沒關系,自己踢斷了我也不難為你們。”
又偏頭過來看著蘇秀說道:
“至於這個腿斷了的,說要滅我全家,我全家人口就兩個,最近倒是又填了一個姓林的胡僧,勉強也算一個吧。你這麽一說三口人命就被你滅沒了,勉強算三萬兩便宜你。”
“你家裡高官隨便貪汙些民脂民膏,那也就輕松隨便就夠了,如果是個大大的好官,只怕洛陽令蘇群這個級別的官員,怕是不吃不喝需要二十年才能湊夠吧,你口氣這麽大,你老子是也姓蘇吧,京都姓蘇的能勉強算個大官的也就是洛陽令蘇群了。”
“那個和事佬,你做官合格與否是楊風姿和衛擒豹的事。你現在既可以把這四個飛車賊和我帶到西門禁衛營去查問清楚。也可以把他們四人押到二樓替我看管,老子要在那吃飯。”
“把我剛才說的給他們四家送信,讓他們能做主帶著銀子來。你送信的兵差最好快點,不然這位偷襲人踢斷了自己的腿的蘇公子,只怕這腿就不好接了。這位朱兄,你家娃娃也是受害者,你說說賠償數額,我一並做了主。”
他對朱立印象不錯,這人有膽子,也能為其他人考慮,倒是個做朋友的好料子。
朱立愣怔的聽他一口一個衛擒豹、楊風姿,不知道是真的手眼通到了天,還是扯虎皮做大旗吹牛不怕天破了的主。見他相問,搖了搖頭,意思不要什麽賠償了。
和事佬張學勇既然把把竹杠塞在了林驚風手裡,林驚風照顧孫未央面子,對包含孫業成的其他三人沒有掄圓,對蘇秀就不會客氣了。
其實他現在有三十多萬兩的賭資在手, 這三萬六千兩還真不怎麽看在眼裡,不過想到將來可能要做的事情,未雨綢繆,也聊勝於無了。
眾人上了二樓孫未央本來所在的包間雅閣,林驚風招呼小二要了五份櫻桃豆腐,三碗肘子,又讓張學勇與孫謝幾人隻管點菜,說這些自有這四個飛車紈絝付帳。
朱立帶著家眷仆人隔鄰單坐了一桌,他自己走回這桌來。
飛車四人或站或躺,這時候在形勢不分明之前,也沒人願意來觸林驚風霉頭,就沒人讓他們坐下吃東西。
張學勇派了一個禁衛悄悄的去西門附近的回春閣延請外傷醫生這些自不必細提。
林驚風先給在座的諸人告了個罪,抬步上了三樓。
盧杭知道林驚風必要上三樓,已經在樓梯口等他,二人見面,把臂一笑。
進了臨街的包間,人員不多,除了那位豪邁的虯髯漢子,還有兩人。盧杭介紹說道:
“這位是幽州大豪,范飛龍范大哥。范大哥,這位乃是我們延年院新出的少年英雄:林驚風。月前我和林師弟擂台比試,他逼的我一招都遞不出而落敗,我敗的是心服口服。”
擂台比武比不得戰場廝殺,切磋的性質重,搏命的可能低;不能就說擂台勝利的一定就更強,戰場上的事,更不是說個人勇武就能勝利的。
范飛龍熟知盧杭本事,聽他這麽說,反襯著林驚風小小年紀;也是大吃一驚。心道:這小小的家夥這麽厲害。已經不僅僅是對林驚風勇膽的欣賞,而是有了對其個人武勇的佩服。心說:京都之地,果然是藏龍臥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