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吉白瑪怔怔的看著瑪旁雍措透淨湖水中漸漸顯現出飛簷走壁,勾心鬥角的雄偉建築……。
倉吉白瑪一聲哀嚎,附近的天鵝與魚鷹聞聲受驚,撲棱棱的驟然飛遠,水波蕩漾疊加,湖鏡中透現出的場景隨著水波扭曲搖蕩,到得水波平靜,只見湖底藍天白雲,靜謐幽遠,物不複見。
倉吉白瑪長身而起,從斜挎的行囊中緩緩翻出一個數寸高矮,造型古樸的金瓶,雙手簡單結起一個法陣,嘴裡默念數句,念畢,雙腕向內擊打在夾持於雙手中的金瓶底部,一支金光閃閃的令箭跳將出來,箭身蒼龍隱現,遙指東方。
此去東行萬裡,祈祖師護持,能順利尋得光大我教的萬裡神駒。
……,……
林驚風竄出同文館的門口,抬眼就看到雷姿輕提著小小一身鵝黃裙子,倒退著向這邊挪動,小小的頭顱左顧右盼,帶動辮繩上一顆寸許的大珍珠來回閃耀,與緩慢移動的身軀形成了動靜陰陽鮮明對比,蠢萌蠢萌。
林驚風初見只有雷姿一個人,心頭訝異,本待錯身而過,心頭一動,伸腿絆出,雷姿啊的一聲,身軀後仰,一雙小手在空中徒勞的抓撓兩下,噗通一聲仰躺著摔在地上,後腦杓被一隻烏漆嘛黑的羊皮靴搪住,辮繩兒上的珍珠摔在了金磚拚砌的甬路面上,啪的一聲摔破了。
雷姿的啊聲仿如信號一般,激得一群逗她玩兒迷藏的人從牆角,樹後等各處撲跑而出,四個成年侍衛瞬間包圍了一站一躺的少年少女,稍後八個年歲彷佛的少年男女慌張的跑過來,三個女娃娃手忙腳亂的扶起了稍顯愣怔的雷姿,五個十多歲的男娃把林驚風包圍起來。
“好哇,又是你,林驚風,你一天不挨打渾身皮癢癢啊,扁他……”
五個人一陣拳打腳踢,林驚風在狹小的包圍圈中左右扭動,不是要閃過踢打的拳腳,只是適當的調整被踢打的位置。口中還不服氣:
“徐連珠,梁倉,你們幾個孬種,人越大,力氣越小了,給林爺撓癢癢都閑輕,哎呦,你們幾個小子不講武德,偷襲老子眼睛。龜孫子胡大頭,不要打眼睛……”
四個侍衛初時驚慌一過,一看是林驚風這個慣犯,便不插手,只是看著五個娃娃圍毆,這些人個個是將門之後,雖然是頑童毆架,手腳中自有章法,五個毆打一個,沒幾下就把林驚風絆倒在地。林驚風個性頑皮,小小年紀已經是挑釁慣犯,有資格進入學院的,就連國外來的派遣使學生,幾乎各個都和他插過架,幾人早曉得林驚風抗揍耐打,不把他打老實,就要輪到自己倒霉了,想想往日自己倒霉時候的慘狀,幾個娃娃心中發緊,手腳發狠……
直到林驚風似乎已經沒力氣再說話,五個人這才停了架勢,一齊看著被三個女娃龔護住的雷姿,雷姿又看看髒兮兮的裙子,眼圈紅紅的上來踢了窩伏於地的林驚風一腳,嘴裡氣哼哼有聲。
第二腳又出來,冷不防被趴窩的林驚風一把拽住裙角,雷姿平衡頓失,眼看著朝林驚風摔將過去,一個女侍衛輕步向前,從背後一把抱住雷姿。一拽一提,二力相較,嘶啦一聲,一片裙角撕破,雷姿看著自己花費一旬,在女官幫助下自己作好的第一件裙子被撕破,再也忍不住,癟著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林驚風抬眼看時,正看到小小的櫻唇啟處,尚未替換好的豁牙子露出來,越發的蠢萌,然後就抱住頭,扭動著身軀迎接密集如雨的腳踢。
麋鹿院在禦園南端,東臨皇城的西北角,
自從蝦夷,魏兀,白荻,雲溪,新羅,和巫涼女國先後派遣使者團說來學國的文化制度,前朝末帝乾脆把太學由皇城內遷到了麋鹿苑,又建設了同文館,以使得各國由貴族子弟派遣組成的使者團能夠曉通帝國的語言文字,本來在太學和內院學習的帝國貴族子弟和皇家子弟也來麋鹿苑,題號:麋鹿書院,是帝國四大書院之首,通常被稱作皇家學苑,京城西北郊的大林延年院,師生更眾,是本朝太祖創立的武備學堂,帝國風氣尚武,延年院又不是特別注重出身,更多看學徒子弟的資質潛力,本朝的大將軍衛擒豹,本來只是江南大族家的馬夫,機緣匯聚之下被送到延年院,不想這隻馬夫居然是一位不世出的軍將奇才,英雄趁勢而起,已經憑著軍功從奴役賤徒成為帝國柱石,成為眾多延年院學生的第一偶像,二院校文武互參,門閥士族子弟無論將來做什麽,幾乎都要到延年院混一段時日,家裡資源夠的,子弟資質出眾的,又會到麋鹿苑去長見識交朋友,巍巍然已成體系。 林驚風五歲開始進入麋鹿苑,不學典章制度,隻愛異國語言,不僅是幾個交往密切的鄰國語言,便是連北地常年交伐不休的狄胡之語,也能隨口說上一段,逢戊日則休,平日上午授課,過午則交流研討,六年以來,林驚風唯一的愛好與行為就是四處挑釁,每每被人打得滿地爬滾,卻樂此不疲。
今天撕了皇長子的女兒雷姿的裙子,挨得這一頓揍也只能說是平平常常,甚是無趣。
待到一群人打完收工,叫囂遠去,林驚風翻身而起,撲打掉身上的塵土,出了麋鹿苑,再向南過了守衛森嚴的禦苑泰安門,出來一條二十丈寬的南北大路,左側是皇宮高聳的紅牆,右側林蔭掩映的大型院落,自北向南散布,過了三個使者團下駐的寺館,就回到了林府。整個大院坐北朝南,方方正正,是一座環繞緊密的五進四合院。
門洞內端坐兩位守門力士,戴盔披甲,人不算特別雄壯,服飾卻是專門守衛皇城的禦林軍。見到林驚風回來,二人也不起立,和少年互相點頭。
府苑大門開的東南角巽門,而不是正南的午門,明示著這院落雖然建在寺館環繞的使團群裡,卻是不折不扣的私宅而非官府。
少年穿過門洞,迎面是一朵徑達五尺的磚雕花朵,那花朵卻不是尋常多見的牡丹花荷花梅花菊花等的形狀,莖分三支,花形靈秀,卻是一支人參花。偌大的京師人口百萬,能識得此花者寥寥無幾。少年已經司空見慣,折身向西,走了大約十來丈,轉向北,上了七級台階,穿過一個宣花門,沿著東側的抄手遊廊經行向北,穿過了一重進了第二重院落,見到了在院中躺椅中的老人正看向自己,促身過去,躲過凳椅,只在地上盤腿蚨坐,長歎了一口氣,唉……
老人也不說話,林驚風說道:
“今天絆倒了雷姿,徐連珠這些人的拳腳實在沒什麽用處,後來我撕了雷姿的裙子,死侍衛們也沒出手。”
話還沒有說完,林詩韻已經從二進的堂屋中出來,聞言笑罵道:
“你這小混蛋,做事越發的沒有輕重了,等會兒恐怕小姑娘會找上門來,”又看了一眼少年破損肮髒的衣衫
“衣服也別換了,等會還要拿荊條抽你。”
林母口中說著,手也沒停,這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在躺椅上躺坐老人的頭頂扎刺了十二根金針。
躺椅上的老人頂著一頭的金針,看了一眼林驚風的眼神,說道:
“菊夫人,不如把驚風轉到延年院。”
聲音暗啞嘶混,仿佛垂危之人拚了最後氣力擠出來的遺言一般
“藍先生說轉,那咱們就轉。”
林驚風聽罷大是雀躍,又問道:
“還要挨打麽?”
藍先生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頭頂似乎有絲絲縷縷的白氣冒了出來。
菊夫人林詩韻在懷孕林驚風待產時期大是顛簸,嬰兒出生後大概是受其影響先天不足,待到其四歲時候就開始教授娃娃保精延命的內丹靜功,娃娃八歲時候適合練武的年齡到了,已經和世間體系的武功格格不入,幼年多病的少年大受打擊,原來他練功有成,此時身體非但不弱,反而又強壯過一般的孩童,聽說從此不能練武,立刻目瞪口呆。 如果喊來高手散了丹功,恐怕立時性命不保,更不必說練武了。
菊夫人只是醫道高手,對此束手無策,心中恐怕想的是從此這孩子還能更加平安無憂,只是見到娃娃的憂悶煩躁,做母親的感同身受,與在此治療的藍先生細細切磋,這才搞出一套靜則龜息動則挨揍的奇妙練功方式,生生的把一套延生養命的內丹靜功變成了征伐殺斷的絕世武功。
這一套以龜息為基礎內丹靜功的總綱是收集天地精華為人所用,不斷內斂,而武功訣竅是激發人體潛能用以外散殺伐,先天上完全相反,用外部的傷害刺激卻足以激勵起內丹的保護本能,再以藍先生和菊夫人的武醫結合,制定出了一套“抗揍秘籍”,規劃出特定的時辰擊打對應的經脈流注的肌體,把先天感應采集的丹氣通過此種方式在經脈中流動並透出,名為“天透地藏”。
林驚風在功行圓滿之前可說挨打就是最大需求,甚於吃飯喝水睡覺,這挨打又以無預判的挨打最好,藍先生說武功上是“勁在意先”,菊夫人說丹道上講無念著先天,有意著後天,其實都是說要亂打隨便打,雖然亂打也要有規律才會更有效率,雖然某時打在哪個點上不知道,但是不同時辰卻最好落在對應的經脈上。
三人幾句話確定了從麋鹿苑轉學到大林延年院的事,藍先生配合治療練功時,菊夫人已經喊過來兩個婢女告訴他們今天要打林驚風的位置,婢女們習以為常,只是點頭抿嘴笑,聽完後拿了荊條就要動手,菊夫人卻說不忙,果然匆匆的腳步聲就聽入了幾人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