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正宇。可以起來了。”
看著李正宇恭恭敬敬地完成最後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徐美敬淡淡地說了一句。
“嗯,母親大人。”
李正宇爬起身,雙手輕輕拍了拍黑色西服上的灰塵。
“淒涼吆,淒涼——”
李明建的堂弟,李正宇的叔爺爺李雲健突然在靜穆的人群出拋出一句。
“兄嫂呀兄嫂,自從你三年前過世,這個李家是一天不如一天呐。你那個老公,今天尚未現身,應該還在治療,不過恐怕也熬不過今年咯。李真賢和李真英這兩個丫頭,吵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這不,今年一起去見你了。你那個在日本的大兒子呀,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莫名其妙葬身海底,連同你那個日本的小孫子……哎!至於你那個小兒子李榮光嘛,聽說今天出獄,但是目前還沒有出現,不知道還會不會來咯……”
李雲健至今仍為當年在三寶集團掌門人之爭中的落敗而耿耿於懷。
這一次,閑言冷語,熱嘲熱諷,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怨氣。
“李室長,你打電話和監獄確認下,李榮光到底出來了沒有?我剛剛沒有看到林大淳,照理說,這個時間早該到了。”
徐美敬小聲地對著身旁的李室長吩咐道。
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被李正宇聽得清清楚楚。
李正宇臉上露出了極為隱蔽的一絲詭笑。
轉過身。李正宇沒有任何肢體動作,只是一直盯著金真花的方向。
李素利為什麽還沒來?儀式都快結束了。
非常奇怪。
“對不起,我來晚了——”
滿頭大汗的李素利蓬頭垢面,一點妝都沒有化。
此刻正叉著腰大口喘著氣。
“昨天,昨天橋牌比賽結束晚了,早上睡過了,對不起各位……”
李素利對著會堂裡的各位來賓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圈躬。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橋牌,快點去給你奶奶磕頭!”
金真花頓時覺得臉上無光,蹬著眼睛,憤憤地嘀咕了一句。
“這麽看起來,李素利和你奶奶還是蠻像的。”
徐美敬看著金真花的窘迫,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母親大人,您剛剛說,李素利和奶奶很像,指的是?”
“橋牌呀。你奶奶也很喜歡打橋牌,水平很厲害的,你不知道的嘛?”
徐美敬頓了頓,自顧自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
“哦,也對。你奶奶身體不好,一直在療養院養病。從你懂事開始,就很少出去打牌了。加上你後來又出了交通事故失憶了……”
橋牌,原來是橋牌!
李正宇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恐怖的推測!
“母親大人,關於奶奶的資料,您那邊還有麽?我突然有點想多了解一些奶奶的事情。自從那個事故之後,確實我腦海中很多兒時的記憶沒有了。”
李正宇的臉上露出了無比真誠的傷感和悲慟。
“哦,可以的。李管家現在不在,等會兒你回家去找金阿姨好了。她當年是你奶奶的貼身丫鬟,你奶奶的房間她一直在打掃的,可能會有一些照片什麽的。我也好久沒進去過了。”
“謝謝母親大人。對了,全相潤姑父和全智民表弟還沒有消息麽?”
“嗯。我找人一直在調查,還沒有消息回復。畢竟李教授走的太突然了,可能躲起來或者出國了吧?警察那邊說,
經過調查,發現了大量630公司違法收集用戶隱私信息和非法監聽的不當行為,他們推測李教授可能是畏罪自殺。現在我終於可以理解了,集團內部那些明明不甘人下的高管為何那般聽信李教授的差遣。哎,李教授聰明一世,最終聰明反被聰明誤呀……” 徐美敬黯然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李正宇的肩膀。
“正宇呀,你也不要太聰明了,做你自己就好。不要想的太多,爭的太多,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嗯。我先完成學業,公司裡的事情,還都要仰仗母親大人。”
李正宇畢恭畢敬地回答了一句。
還是那般滴水不漏。
“社長大人——”
李室長匆匆趕來。
看了一眼李正宇,停頓了下來。
在得到徐美敬肯定的眼神反饋後,繼續說道:
“林大淳還沒有找到。不過,剛剛從交通廳那邊得到消息,林大淳之前購置的那輛奔馳商務車今天凌晨在離濟州島特殊監獄不遠的山腳底被發現。因為車輛損壞嚴重,車裡的死者身份還在確認中。不過我看了一眼照片,是林大淳的可能性極大……”
“林大淳出事了?那李榮光——?”
徐美敬的神色也一下子緊張起來。
“監獄那邊封鎖了消息。好像出了什麽大事情,李榮光應該也出事了。我估計政府怕軍部那邊會受到什麽刺激,所以暫時控制了消息。”
“有道理。李榮光看來凶多吉少了……”
徐美敬點點頭。
“是的。而且,李榮光另外一個心腹,兩天前剛剛出獄的警衛員金在恩,昨天晚上也被發現酒後落水,意外身亡了。”
“啊——”
徐美敬忍不住叫了一句。
“一擊致命,一網打盡。在這個國家,能這樣把李榮光連根拔掉,且不懼後果。有如此通天手腕的人,一隻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的……”
徐美敬頓覺得渾身發冷。
不經意地轉過頭,撇了一眼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李正宇。
“老爺,今天是夫人的忌日。”
李管家輕輕地提醒了下一直盯著電視屏幕,半睡半醒的李明健。
“老爺?”
“嗯,我知道!我還沒有死!”
李明健突然睜開了腥紅的雙眼。
“Eternity is a curse(永恆不朽,也是一種詛咒)。
李明健跟著電視屏幕上的人物念出了《金剛狼2》電影中的經典台詞。
“孝熙呀,你說人要是能永生不死,永葆青春,他還會不開心麽?”
“會長大人,小人愚鈍,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管家還是一貫的寡言少語,只在李明健需要的時候行動。
“我覺得吧,要看人是否有信念。如果他永生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肉體的延續,那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終有一天他會厭倦這無聊的人世。如果他有個強烈的信念,為了這個信念,通過肉體的延續,去完成一個偉大的目標,那,他一定不會不開心,他也沒有時間去不開心。咳咳!”
李明健說到激動之處,不自主地咳嗽了兩下。
“老爺,您慢一點,注意身體——”
“沒用了,沒用了。我很清楚這副皮囊的情況。就像一艘在大洋上遠航了很久很久的帆船,已經千瘡百孔了,修不好啦。除非換一艘船。”
李明健關掉電視,招手示意李管家拉自己坐起身。
“ B和 都失敗了,雖然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現在只能冒險進行 A了。”
“老爺,要不再等等,醫生不也說了,再過半年,成功率會提高到百分之七十——”
“等不及了!”
李明健揮了揮手,示意李管家拉自己下病床走走。
“一方面,我這副老骨頭堅持不了多久了,另一方面,從目前看,李正宇成長的速度和謀略的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料,已經快失控了。如果再不采取行動,我恐怕他早晚會找到這裡來。”
“他自投羅網,那我們剛好順水推舟了。現在的三寶集團是一馬平川,老爺這時候復出,是上位的最佳時機。”
李管家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李明健站起身,緩緩地走了兩步。
“嗯。現在就是一個徐美敬,她是李正宇最親近的人,很難騙過她。最好,最好讓她暫時不要在我附近出現。”
李明健才走了兩步,已經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明白老爺。三寶電子中國分公司的100億美元投資已經落實,這是集團歷史上最大的對外投資項目,這個月底開始動工。以徐美敬事必躬親的女強人性格, 最近一兩年基本就落定在中國了……”
“對,你看我這老糊塗,差點都忘記了。徐家家大業大,勢力根深蒂固,一定要處理好關系。”
李明健已經耗盡了體力,無法再往前挪動一步。
“還有老爺,國外的那幾個孩子也都在,怎麽處理您看——”
“嗯。那幾個孩子很早就出國念書了,說實話我也沒什麽太深的印象。你讓素利看著辦吧。如果有不聽話的就想辦法送出去。繼續念書也好,旅遊也好,放縱也好,怎麽花天酒地都行。總之暫時不回來就行。”
“如果還有不聽勸說,繼續留在國內想深挖什麽內幕的——”
“那就讓李素利自己處理吧。以大局為重!”
李明健略有不難煩地揮了揮手。
“明白了老爺。另外,全智民還是沒有找到,我恐怕會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個孩子和他媽媽一樣聰明大膽,而且李教授在他身邊還安排了一個比車尚武還危險的人物,是個隱患!這樣,你找幾個好手,最近秘密跟蹤保護一下李正宇,絕對不能再出什麽意外了!”
“明白老爺。我這就去安排。”
“等一下——”
重新躺在床上打開電視機的李明健,一把叫住了正欲離去的李管家。
“孝熙呀,下次不要再說’夫人的忌日’這樣的晦氣的話了,很不吉利!夫人,她不是活得好好的麽?”
*五體投地大禮:指兩手、兩膝和頭一起著地。是韓國一種最恭敬的行禮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