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的名字,我想徐公子肯定有好多疑問!
最初從他的質問到我的閃躲,話題結束在他的沉默與我的回避中!
我到底是叫柳柳還是丹丹,我今天給徐公子一個明確的答案!
故事還要從06年的秋天說起,那是個差不多接近初秋的傍晚。白天與晚上出現了溫差。
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她,她叫盼盼,一個白淨,留著一頭和***一模一樣的髮型。
當時她在沙發上半躺著,沙發旁邊放了一副雙拐。當時電視裡放的什麽影片,年數久我已經記不清了。
“回來了?趕緊洗手吃飯。”媽媽忙前忙後的給我張羅著飯菜。
“天天就看不到你的人,天天在外面幹什麽呢?不要太固執,搬回來住吧!需要什麽盡管開口,一個女孩子家……”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終止了話語。
他是我媽媽的另一半,確切地說應該是繼父?
但是我一直都是住校或者租房住,偶爾周末回家看看。我不得已這麽做,因為小時候把我判給了媽媽,可能考慮到我是女孩子吧,感覺跟著媽媽方便點!
但是在這個家裡我稱呼他叔叔,感覺這樣我自己的親生父親總是壓他一頭,並且也不會讓我媽媽難堪,從而覺得我沒教養!
“把電視關了,起來吃飯,這是你姐姐。”他放下盤子裡的牛肉轉過頭吆喝沙發上的女孩兒。
我安靜的站在餐桌旁盯著那女孩子的眼睛,她也盯著我,我禮貌性的微笑了一下。
她也回了我一個微笑,感覺她還可以吧,他是叔叔的女兒?沒聽家裡人提起過啊?家裡不是一直都是我這一個孩子嗎?怎麽回事?她是個殘疾人?
一瞬間我的大腦好多的疑問。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男朋友發的消息:到家了嗎?
我迅速去了房間,發現電腦亮著,右下角有qq 企鵝在閃動。
家裡只有我和叔叔玩電腦,我是聊天,他是每天固定時間看一眼彩票!
一定是這個女孩子打開的,地上還有一地的瓜子皮,當時我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媽媽,突然感覺她的日子不好過,尤其是半路夫妻,還要養別人家的孩子!
當年的我就是這麽自私吧,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我也是別人家的孩子!
“一回來就玩電腦,出來吃飯。”媽媽在客廳怎怎呼呼的叫喊。
“你管的可真寬,她想玩就玩,年輕人嘛……”叔叔東一句西一句地接著話茬。
我迅速回到餐桌,一起共進晚餐。發現那個女孩子果然是個殘疾人,整整一條腿沒了。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有點疼,我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正在給這個女孩兒碗裡夾菜。
我不知道這些年他們究竟都發生了什麽,也從來沒過問過,因為我是個從來不管閑事的人,再說我也不跟他的姓。
飯後媽媽說:你們兩個在家玩,我晚上回來做飯,什麽都不用管。
我聽到發動車的聲音,急忙走出客廳小聲的對媽媽說:我有事和你說……
“什麽事回來說,現在出去打麻將,,,,”媽媽打斷了我的話。
看著遠去的車,留我一人站在空曠的園子裡。
隔著透明的簾子,我隱約看到那個女孩子在偷偷看我。
我回到屋裡,她說:你愛聽歌嗎?
說著她從口袋裡拿出幾個什麽MP3 的東西,黑的,黃的,白的。
我看著她遞在空中的手,
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拐杖,我接過來,拉個凳子坐在她旁邊。 “你……你沒事吧?”我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呵呵,沒事啊,暫時死不了!”她說話的同時眼睛迅速轉移到客廳的財神像那裡。但是我看到了她的眼裡略過了一抹憂傷與無奈。
“怎麽以前沒見過你?”我說著把一隻耳塞插進了耳朵,可是根本沒開聲音。
“我一直跟著媽媽在鄉下住,最近病情嚴重,媽媽的丈夫犯事坐牢了,化療費昂貴,所以,媽媽讓我過來找爸爸……”她胡亂的按著遙控器,不停地切換頻道。
“嗯,你得的什麽病?”我取下耳塞,盯著她問。
“骨癌。”她的眼睛開始發紅,她甩了甩劉海兒。
盡管這樣,我還是捕捉到了她的眼淚。
“要不我們一起出去玩吧?”我找話題想化解這種尷尬的氣氛。
“真的嗎?你不怕走在路上別人議論?”她突然好開心,轉過頭看著我。
“不怕,你趕快起來穿衣服,我叫車。”我拿出手機給男朋友發個定位,讓他告訴出租車司機具體路線,讓車到家門口,這樣方便她上車。
那天我帶著她一起逛商場,一起拍大頭貼,我們走在路上,好多人轉過頭看我們,她一直低著頭努力的架著雙拐,我在旁邊攙扶著。
那一刻其實我也有點怕在街上遇到熟人,突然質問我,她是誰。
但是我還是把她當個正常人對待,因為我會換位思考。我從小就特別獨立,感覺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成熟懂事。
晚上我帶她去吃了西餐,她提議說不想回家住。
於是我就在骨科醫院附近的賓館開了房間,那時我確實也有私心,我沒和這樣的人接觸過,我害怕半夜有什麽事沒辦法處理,離醫院近我心裡踏實。
“你們倆去哪裡了?這麽晚還不回家?”媽媽在電話裡質問我。
她接過電話說:阿姨,今晚我和姐姐不回家住了,不打擾你們過二人世界了,嘻嘻,,,,
聽到她的這番話我感覺一瞬間想窒息,真的,表面看她特別普通,甚至可以用村姑形容她一點不過分。但是聽她說話好開放。
我叫了晚餐,準備去洗澡,我轉身問她:我洗澡,待會送餐的過來你可以不?
“沒事,你忙吧。”她還是坐在床邊不停地切換頻道。
正在這時有敲門聲,我心想,這做飯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去開。”她說著跳動著扶著桌子,沙發,衣櫃到了門邊。
我原地半天反應不過來這場景。
門開了,是一個個子和我差不多的中年婦女,頂著一個紅頭巾,穿件花外套,面部皮膚粗糙發紅,感覺有點像瘦版的聖誕老人吧!
那個中年婦女進來後攙扶著她,然後朝我笑了笑。
我走過去關上門,倒水遞給那個女人。
“媽,這是李阿姨的女兒。”盼盼在向她媽媽介紹我。
“長得真漂亮,一點不像她媽媽。”那個中年婦女轉過頭上下打量著我。
但是那一刻我感覺她的口氣中帶有一股藐視我母親的味道。
從小到大沒一人說我長得像媽媽。其實我和爸爸特別像。不管是脾氣還是樣子。
我看著屋裡的兩張床,心想:是再開間房還是她倆一張床。我自己一張?
“要不,你自己回家吧?我和媽媽在這住。”盼盼頭也不抬的說著。
她的母親轉過頭看著我笑了笑,然後開始脫外套換拖鞋。
我一瞬間好尷尬,眼淚灌滿眼眶。我迅速走過去,在合上筆記本的那刻眼淚在長發下不停的順著臉頰滴落在手背上。
“你自己走吧,把電腦留下,我晚上無聊了玩。”聲音在身後傳來。
我轉過頭說:你和你媽安心的在這裡住,隨便消費,但是筆記本我必須帶走,這是我的私人物品。
“切,你的所有東西不都是我爸的錢買的?”她玩弄著手裡的充電器線。
我站在原地,緊緊的攥著手機,那一刻我真的好想衝過去打她,但是最終我還是按捺住心裡的火氣,收拾東西走人了。
來到大廳我就去總台把帳結算到第二天中午12點。
走出門,我乘坐出租車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回到父親家。
一進客廳,看到那個女人斜坐在沙發上剪指甲。
“這深更半夜的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怎麽?在你媽那裡開始斷頓了?”她停止手中的指甲刀一直在講話。
爸爸從廚房跑出來說:你閉嘴,我看你的皮又癢了!你吃飯了沒?我做的面條……
“這月生活費翻倍……”我看著爸爸的眼睛說。
他轉頭去臥室拿錢包,那個女人跟著進去,然後就傳來一陣爭吵。
我轉身跑出了大門,其實我並不是要錢,我是心裡有氣,回到自己家還要聽別人的冷言冷語,感覺一瞬間好像不知道該去哪裡了。
我坐車回到媽媽家,玩電腦到天亮。
第二天下了大雨,盼盼下午一點回來了。出租費花了一百多,是媽媽出去付的錢。
可能矛盾就是這樣結下的吧。女人都是小心眼。
晚上一家人都在吃飯,我的手機收到消息,男朋友發的:明天到家看你媽媽,我是買腦白金還是好太太口服液,,,,
我終於鼓起勇氣說:明天男朋友來家,你們看著辦吧,我準備休學,結婚……
他們三個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著我。
叔叔說:不敢談戀愛,才21歲
媽媽說:那男孩子是幹嘛的?家裡父母是幹嘛的?你們戀愛,他們家人知道不?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我東一句西一句的聽著,盼盼起身到了臥室,幾分鍾後我聽到臥室qq 上線咳嗽的聲音。
“你過來,我問問你。”叔叔起身走進了臥室,我也跟著進去坐在電腦旁的椅子上。
“那個男孩子家是幹什麽的?,,,,,,,,,”叔叔一句接一句地詢問我,而我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電腦屏幕,雖然我的眼睛看的不清楚。
盼盼起身進了衛生間,我也走出門換鞋準備出門,可就在我擦鞋那刻很細微的聽到衛生間傳來哭泣聲。
我知道是盼盼躲在裡面哭,我本想過去敲門問問情況,可是想想還是算了吧!
沒想到第二天清早我還沒起床,就聽到客廳裡吵鬧,哭泣。
“姐姐敢帶男朋友來家,我就跳樓……”盼盼發瘋似的大叫。
我迅速起床,可是盼盼看到我就出去了。
後來一段時間,我和盼盼的關系緩和了。
才知道,其實她自己特別自卑,她也沒多少日子了,癌症已經擴散了。
記得那年飄著鵝毛大雪的冬天。
我和盼盼兩人坐在床上聊天。
她說:姐姐,我們可以做個知心朋友嗎?
我說:可以啊!
她說:感覺爸爸對你比對我好。
我說:不是的,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現象,我隻比你大半歲,都不小了,我能看透的你也可以。只是你太偏激了。
她說:姐,其實我也戀愛了,只是……
盼盼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不說話了,我看到她的眼眶濕潤了。
我說:那男孩兒知道你的情況嗎?
她說:不知道。
我說:那你們怎麽認識的?
她說:網上。
我說:你搞網戀啊?不可信的,都是騙子!
她說:不是,他不是騙子。
我說:好吧!
其實那一刻我也無語了,感覺她可憐,同情她。我不停地磕著瓜子,她不停地擦著護手霜。
她說:姐,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穿婚紗。所以我聽到你說帶男朋友來家時,我發瘋,我嫉妒你,而我不能像個正常人!
突然我的眼眶濕潤了,我低著頭努力的數著盤子裡的瓜子,不敢開口說話。
她說:你可以等我不在了,隨便帶男朋友回家,你們隨便坐沙發上聊,我看不到,就不會心痛!
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她也哭了。一瞬間感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說:你想見那男孩子嗎?
她說:特別想,哪怕只是一起逛個公園,一起坐在路邊喝瓶礦泉水吃個瓜子。
我說:你約他吧,我帶你去見他,到時候我給他說,不行讓他做上門女婿,來咱家。
她說:這樣可以嗎?阿姨會願意嗎?畢竟你才是阿姨的女兒。
我說:你很排斥我的母親嗎?其實你不了解她。
她說:沒有,感覺你們都很好,只是,那個男孩子會同意嗎?
我說:不知道,我也沒見過網友,沒整過網戀,中不中試試吧,至少你不留遺憾。至於父母那裡我去說!
她說:你看。
我抬起頭看了電腦屏幕上她和那個男孩子的所有聊天記錄。
那個男孩子說沒有準備好來面見父母,需要時間。
時光一天天過去,我還是偶爾回家住一天兩天,感覺盼盼不像最初認識時那麽自卑了,至少敢自己穿上假肢出門打麻將了。
記得08年初,盼盼進醫院了,病情很嚴重。所有人都去看她了,唯獨她不讓我去,她不願意見我。
一瞬間我真搞不懂她又是怎麽回事了。
給她打電話她不接,就通過qq 給我聊天。
她說:我快不行了,我的qq 可能頭像以後再也不會亮了。
我說:你說,我一直在聽,有任何事盡管說。
她說:要不我把號留給你吧,以後你接著和他聊,不要說起我的事,以後你就是我。
我說:這樣不行吧?我有工作,有男朋友,我天天這樣算怎麽回事?再說我也不愛天天聊這虛幻的啊!
她說:假如我不在了,你願意好好對爸爸嗎?會給他養老嗎?會改名字嗎?用我的名字。
我說:你自己在醫院嗎?你可以玩電腦,證明身體沒事啊,我現在過去,咱倆好好談談。
她說:不用來了,我就知道你們不是真心對我爸爸的。
一瞬間我真的無語。可能是她不知道我的情況,感覺她的話特幼稚。但是聽得出她的話語中夾雜著許多無奈。
我看著屏幕上不斷出現的問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說:在,我一直在!
她說:姐,剛才的話不要放心上,不要和快死的人一般計較。
我隨手打過去一連串句號。
她說:我下線了啊
我說:什麽都不要想,你今天說的所有話我都記著呢。好好配合醫生化療。讓你媽媽放心,家裡會不惜一切救你。
她說:來世見!
我的眼眶瞬間充滿淚水,模糊了視線,屏幕上一個字也看不清了。
我本想立刻趕到醫院,可是媽媽和叔叔回來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聽著客廳的對話。
媽媽說:你準備打算怎麽辦?
叔叔說:沒事,該做的我都做了,走到這步沒有遺憾,聽天由命,家裡不是還有一個嗎?
媽媽說:不行事情辦完後到國外吧。
叔叔說:柳柳呢?她同意嗎?
媽媽說:不用管她,國內有她爸呢,她也不小了,可以照顧自己。
我感覺有腳步聲向臥室這邊來,我迅速坐在電腦前裝模作樣地帶著耳機打字。
媽媽進來說:天天就知道玩,關了,有事給你說。
我轉過身眼睛盯著媽媽的拖鞋。
媽媽說:恐怕盼盼已經不行了,她媽同意用安樂死了。
我說:嗯
媽媽說:我們準備出國,你是怎麽打算的?要不要一起?如果願意,辦理護照的證件準備一下。
我說:要不我把名字改了吧?用盼盼的名字用她的姓。
媽媽說:改名字?
叔叔說:你可不要衝動,回去和你爸商量一下。這是大事。
我抬頭看了他們,從叔叔的眼睛裡我看到了開心,在媽媽眼睛裡我看到了不同意三個字。
一瞬間我開始迷茫了,我關了電腦起身說:我想出去幾天,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就是去姑姑家看看姐姐。
叔叔說:出去散散心也行。
媽媽說:早去早回。
其實我離開家後並沒有去姑姑家。我一人坐車去了山西大同。當時腦子一片空白,關了手機,拎著包,一件衣服沒帶,莫名其妙的從鄭州做車到洛陽,然後從洛陽坐車到山西。
我不知道為何要去山西。而且山西沒一個我認識的人。
折騰了一天,到深夜兩點才到車站。
快下車時,司機說:小姑娘,聽你說話不像山西人,你是這裡有親戚嗎?
我說:沒有。
但是感覺說出口後開始後悔了,我害怕遇到壞人。
我說:我在山西沒有親戚,有好多同學,我就在前面的路口停,有人在那裡接我。
司機說:好,有人接就行,這深更半夜的一個小姑娘太不安全了。
說心裡話,那次去山西我有點白癡。
我下了車,到路邊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買了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完,就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去哪裡?
我說:鄭州
司機:什麽?鄭州?
我說:是的
司機:你知道多遠嗎?
我說:知道,你是走還是不走?
我說著就準備開車門下車。
司機說:這可不便宜啊。你為何不坐火車啊?
我說:人多,要排隊,而且還不一定就買到此時發車的票。
司機說:是這樣,我不給你打表了,一口價一千五百塊把你送到家門口。
我說:可以,走吧。
司機發動車後,我就迅速打開手機,開了定位,發送到閨蜜手機上。
和閨蜜聊了許久……
其實最後車費到底多少我也不知道,下車後我困得要命,是姐姐姐夫付的錢。
我在他們的出租屋裡睡了一天。
回媽媽那裡就一起去派出所更改了姓名, 誰知道叔叔托了幾層關系還是陰差陽錯的把名字從盼盼打印成了丹丹,一瞬間p 和d 不分了。
所以名字就這樣將錯就錯了這麽多年。
事後,我的爸爸知道了,大發雷霆,我倆的脾氣是誰也不讓誰,大吵起來。
最後爸爸妥協了,他哭了,那天他說了好多他的心裡話,我坐在沙發上安靜的聽著。
從我的小時候說到以後的路,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最後那幾句話:柳柳,以後脾氣改一改,以後結婚不要看物質方面,一定看這個人的人品。劉律師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至交,以後他的意見你一定多聽。
我抬頭看了一眼爸爸,說:說完了沒?沒事我就走了。
爸爸說:聽說你談戀愛了?
我說:少管我的事,先把自己的事理清楚吧!
沒想到那竟然是最後的告別!
如今好多年過去了,我終於領悟到了爸爸的那番話。
從內心深處我承認我是楊柳柳,從小同學朋友都這樣叫我。唯一叫我丹丹的就是老張他們家人。
因為這些事我從來沒給他們全家提起過。
老張開始叫柳柳也是最近兩年才改口的,但是還是忍不住偶爾叫丹丹。
等可以改微信號了,我會改成生我養我的名字。
和爸爸對戰了那麽多年,一切該放下了,至少他對我有養育之恩。
其實我是嘴上厲害,心裡特別在乎的……
徐公子,你說我到底該叫丹丹還是柳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