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他們這一批新入弟子的大部分授課已經在第五年時停止,剩下的只是一些答疑解惑的課程,對於三清觀來說,該講授的已經講授完畢,更重要的是這些弟子們自行的領悟和修煉。答疑解惑的課程一般都開設在問道堂最大的廳堂,數百人齊聚一堂,能夠真正提出問題並且得到解答的永遠只是很少一部分人,所以周無憂大部分時候都只能被動的聽講,通過其他師兄弟的提問來印證自己的困惑。 所以他並不滿足於此,所以他不停的承接著後山的事務。
對於大多數同期師兄弟來說,後山是神秘的,他們只知道那裡居住著大量三清觀高階修士,但這些修士都是誰,他們有著怎樣的大威能、大神通,他們平日怎麽修煉,諸如此類的問題對於這些引氣期弟子而言,都仿佛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其實他們也有機會前往後山,只需到稷豐廳承接後山事務便可,但這些事務基本上都屬於灑掃一類,去了幾次之後,連一個高階修士的影子都看不到,便都一一放棄了。
周無憂不同,他能見到這些高階修士,雖然機會少,時間也短,但足夠他壯著膽子問上一兩個問題了。赤陽峰就不用說了,他每次前往赤陽峰都能近距離的和赤陽道人相處一段時間,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個月,赤陽道人每次都相當於親身示范各種煉器手法,對於材料的選擇和火候的控制也能做到有問必答。
夾竹谷五峰的灑掃工作也基本上落在了他的頭上,且每次都是指名道姓讓他前去的。在他第三次上金光峰灑掃的時候,終於見到了金光上人。
那是一個盛夏的炎炎午後,周無憂乾完了一半活,在一棵樹下正聽著林中的蟬噪打盹乘涼,就在似睡非睡間,一根樹枝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將他的好夢攪醒。
周無憂剛要發飆,卻忽然警覺的想起身處之地,便忍住了快要破口而出的罵聲,轉過頭來,看到一個三尺高的童子一邊玩弄著手中的樹枝,一邊不住打量自己。
周無憂沒有見過這個童子,但他早已聽說過金光上人的奇特形貌,當下便誠惶誠恐的行了伏拜大禮,口稱“太師祖”。
金光上人饒有興味的打量他一番,淡淡道:“起來吧。”
周無憂恭恭敬敬起身,在一旁肅立。他不能不收起平日玩笑的不吝性子,這可是他平生所見修為最高的修士,比赤陽道人還要高,元嬰後期!雖然看上去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童子,普普通通站在面前,既沒有騰雲駕霧而來,也沒有排山倒海而去,但聽稷豐廳的譚執事說過很多次,這位上人可是三清觀有數的高手,鬥法的實力據說還在許多化神期大能之上!
“唔,周無憂?陪老頭我走走。”說罷,金光上人背著手轉身向林中行去。
聽著這麽一個三尺小童自稱“老頭”,且負手於身後一副很“老”的樣子向前慢慢踱步,周無憂感覺很奇怪,想笑卻又不敢,只能跟在金光上人身後,豎著耳朵認真聽老頭有什麽吩咐。
上人話很少,整個穿林步行的過程中,都在不停用手中的樹枝敲打或者撥拉著樹葉或藤蔓。在這半個時辰的時間裡,上人隻說了短短幾句話,且每句話之間的間隔很長,這種談話方式讓周無憂很不適應,上人幾乎每次說話時都會讓他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你修煉了大元無極罩?”
“是,太師祖知道了啊,呵呵……”
上人不置可否,繼續敲打枝葉,這裡轉轉,
那裡看看。 “去問心崖登山路的主意不錯。”上人好半天后突然又道。
“啊?哦,其實那不是我的主意,三吉師叔告訴我的……”周無憂忙道。
上人“哦”了一聲,繼續領著周無憂在林中漫無目的的穿行。這次之後上人很久一直沒說話,似乎已經忘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就在周無憂開始有些神遊天外之際,上人又很突兀的道:“大元無極罩很強,但是能修煉的人不多,你很幸運,要用心修煉,在攀登問心崖山路的時候,可以嘗試著施展這門神通。”
周無憂一愣,若有所思的看著前面的金光上人,上人仍舊在林間各處敲敲打打。
“但是不要刻意,信手為之就好。”金光上人又冷不丁補充了一句。
“太師祖以前見過有人施展這門神通?”周無憂忽然問。
“唔,見過的。”
“不知是哪一位師長?弟子想去拜見求教。”周無憂有些激動了,因為對靈力的敏感性很差,他習練這門神通實屬無奈之舉,可學了之後,卻發現效果驚人,可是他向許多人求教過,甚至包括赤陽道人,都沒有人能夠給他哪怕一點指教。今日忽然看到希望,不免極為期盼。
金光上人歪斜著小小的腦袋,仰望天際,周無憂在他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他的歎息。良久,上人方道:“希望你有一天能去拜訪他,其實我也想。”
周無憂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上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看著上人敲打枝葉的樣子,有些發怔。
之後,金光上人再也沒說一句話,周無憂跟在他身後,穿過整片樹林,就見他衝身後揮了揮手,自顧自輕輕揮舞著樹枝走遠,忽然間消失在周無憂眼前。
周無憂轉身繼續回到先前灑掃的地方,開始繼續忙碌手頭的活計,那個三尺高的小童在眼前揮舞樹枝敲打的畫面卻如何都揮之不去。 周無憂便如中了法術一般,整個人渾渾噩噩,手中的笤帚也揮動得凌亂不堪。
他忽然如夢驚醒一般回過神來,不經意間回頭一望,山道上依然灰塵滿布、枝葉散亂,但卻又顯得那般自然,那麽渾然天成,仿佛天生就該如此一般。周無憂想要揮動手中的笤帚,都不知道該從何掃起,似乎動上一動,稍作一點改變都會破壞了這幅畫面的平衡。
這就是信手為之麽?
從此之後,周無憂便按照金光上人的指點,在攀登問心崖山路時,一邊蹬階,一邊施展大元無極罩。從一開始的刻意,到後來的刻意去不刻意,再到不刻意去刻意,最後到不刻意的不刻意,他已經習慣了心不動而意動,在毫不知覺間就能將大元無極罩布於身外。
七年間,周無憂每半年都要上夾竹谷一趟,從金光峰開始,一直灑掃到夾竹峰,每次都能在金光峰上遇見金光上人。那個三尺高的童子,那個傳說中實力超群的元嬰後期大修士,每次都會在不經意間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後帶著他穿過樹林,在不停的敲打樹葉和藤蔓間,偶爾回答他幾個問題,給予他極大的啟迪。
當然,他起初的一兩年中每次前往的時候,都做好了準備,等待著上次那個莫名其妙的偷襲者。但偷襲者再也沒有出現,讓他的充分準備反而沒有了用武之地,便如打了一記空拳一般,反而有些不適應,甚至是懷念。
除了夾竹谷和赤陽峰外,周無憂這幾年裡接觸得比較多的,還有天衍派的費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