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情......?”森川羽皺眉。

　他馬上反應了過來:“你說讓我收留你的那件事?”

　“對。”她點頭。

　“本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自己，讓自己不要輸，但是看到你剛才和你那些部員說話，突然就有點羨慕你了。”

　“你有崇拜著你的部員，戀慕你的後輩，為你而擔心的幼馴染，相信你的老師。”

　“不像我，都要和你戰鬥了，也沒人關心。”

　“你那些部員呢?”森川羽下意識的反問。

　“我那些部員?你說他們?”

　大玉丸眼神無奈:“拜托，我又不像你是個真正的高中生，有著同學和後輩，我前幾天才加入了他們的劍道部。”

　“在他們眼中，我就是個突然出現，佔了他們隊伍位置，還獨來獨往的怪物。”

　“他們害怕我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擔心我?”

　“哪怕你很強，能帶他們贏下魁星旗?”森川羽挑眉。

　“我要是鐵定能贏你，他們當然歡迎。”大玉丸搖了搖頭:“但我上一次輸給了你，京都的時候被你打敗。”

　“他們猜到我擔心你，知道我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對我又害怕，又不滿。”

　她歎了口氣:“真是麻煩。”

　大玉丸一說京都的事情，森川羽想起了姬巫女。

　“你們伊勢神宮沒有人來?”

　“沒有。”大玉丸搖頭。

　“本來有個家夥想來，但是神主說那樣會讓我分心，她要專心應對你，取得勝利。”

　“但我現在覺得神主她說的不對。”

　“看著你剛才的樣子，我已經分心了，而且有些動搖，還不如讓她來陪我。”

　聽她這麽說，森川羽直接看向她頭頂的決意“斬斷神性”，依舊是淡金色的光芒，亮的刺眼，很是炫目。

　動搖?

　你動搖個錘子。

　真要動搖你決意就沒了，我也更容易乾翻你了。

　“你在看什麽?”

　大玉丸順著他的目光抬頭。

　“什麽也沒有。”森川羽撇嘴，“我只是好奇你被我斬斷的鬼角長出來沒有。”

　“還沒有。”大玉丸搖頭:“和我的傷一樣，都還沒好。”

　“那你和我打豈不是很吃虧?”森川羽輕笑。

　“或許吧?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就算拚上一切也要贏過你。”

　“區區斷角斬首之傷。”

　她哼了一聲:“不影響我接下來的發揮。”

　“開始吧！”

　她看向旁邊的主裁判。

　主裁判的眼神從剛開始就一直不對勁。

　但是森川羽感覺他並不驚訝，而是有一些忐忑，敬畏和期待，像是知道關於隱秘的事情。

　這讓他感覺很不正常。

　雖然魁星旗這種大型劍道比賽的主裁判都有全劍聯認證的裁判資格，本身也大多有相當高的劍道段位，很有人望。

　但對於森川羽來說，沒有決意或者名劍士的頭銜，那就是普通人，段位再高都是虛的。

　這個裁判並沒有頭銜。

　倒是主辦方看台那裡，有兩個人擁有名劍士的頭銜，一個是位中年大叔，另一個則是位精氣神看起來不錯的老爺子。

　雖然因為離得很遠，字很小，但他視力遠超常人，看得一清二楚。

　“請問可以開始了嗎?”

　主裁判小心的向著森川羽問道。

　森川羽點頭。

　算了，想那麽多也沒用，打完比賽去問一下就行了。

　他重新看向大玉丸。

　“第一試合，開始！”

　主裁判大喊。

　話音剛落，森川羽揮刀前斬。

　幾乎是一瞬之間，他和大玉丸身形同時化作殘影，竹刀交鍔，死死的頂在一起。

　主裁判甚至沒來得及退出場外，兩人前衝時帶起的氣流便迎面而來，把他本就不多的頭髮吹得四散凌亂。

　他瞪大了眼睛，連忙後退。

　下一刻，森川羽和大玉丸一觸即收，重新擺好架勢，再次化作殘影，撞在一起，竹刀在極短的時間內斬擊對砍十幾次。

　沒有所謂的招式，沒有華麗的技巧，兩人只是單純的在比拚劍道基礎與反應速度。

　但在旁觀者的眼中，兩人的身形已經無法捕捉。

　樸實無華的對決，因為兩人超凡的速度，大開大合的動作，以及毫無停頓的斬擊穿刺，顯得分外驚心動魄，酣暢淋漓。

　會館兩側的觀眾台上，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兩人的戰鬥。

　一些原本就在看的學生和觀眾，此刻更是拿出手機，想要拍照錄像。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手機屏幕裡的兩人只是模糊的殘影，手機相機根本跟不上兩個人的速度，拍出來的東西糊成一片。

　他們的速度太快了。

　除非是用高速攝影器材，不然很難拍的清楚。

　另外一邊，會館的主辦方看台上，全日本劍道聯盟副會長谷田雷馬忍不住想要站起身:“太亂來了。”

　“這兩位真的不會嚇到別人?”

　“所以呢?雷馬你準備下場喝止比賽，然後訓斥這兩位隱秘中的大人物，就因為他們在會館裡進行這種普通人難以理解的戰鬥?”

　全劍聯會長上泉謙作看著他，微微皺眉。

　谷田雷馬神色一僵。

　他馬上搖頭:“不，會長說笑了。”

　“我只是覺得這樣會嚇到在場的觀眾，而且觀眾都在看他們兩人，所以......”

　正如他口中所說，會館大部分的觀眾都被森川羽和大玉丸的戰鬥吸引了目光，全都在看兩人所處的東邊場地。

　西邊場地上的另外一組半決賽對戰，沒幾個人在看了。

　甚至還有西邊觀眾席的觀眾離開座位，向著東邊的坐席聚集，只為了看這邊兩人的比賽。

　“既然不敢，那就坐下，好好欣賞這場戰鬥好了。”

　老爺子搖了搖頭，端起桌子上的茶杯。

　“平日裡你可沒有機會親眼看到大劍豪和上位大妖怪的戰鬥，怎麽這個時候反而拎不清了?”

　谷田雷馬聞言苦笑:“會長說的是，我會好好看。”

　他答應了一聲，看著上泉謙作喝茶，心裡卻在腹誹老頭子裝淡定。

　但腹誹歸腹誹，老頭子說的卻沒有錯。

　大劍豪和上位大妖怪的戰鬥的確難得一見。

　哪怕賽場上那兩位用的是竹刀，而且彼此沒有使出真正的力量，也是絕對的強者對決。

　自己看到就是賺到。

　他重新看向場地中央，又向旁邊的人招了招手，讓他們維持觀眾席和比賽場地的秩序，以免引發會館內的混亂。

　“再來！”

　場地中央，森川羽一聲大喝，手中竹刀攜起風勢，重重斬向大玉丸。

　大玉丸雙手持刀，橫然上挑，攔住他的竹刀。

　兩人再次交鍔，身形逼近，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

　雖然時間才過去了不到十幾秒中，但是兩人已經拚上了數十刀，每一刀都是實打實的攻擊。

　如果不是因為森川羽用風勢護住竹刀，大玉丸用妖力灌注刀身，兩人的竹刀在第一次交鍔的時候就會碎裂斷開。

　而且就算兩人此刻停止向竹刀上加持風勢或者灌注妖力，竹刀也會因為承受無法承受的重擊，直接爆開，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兩人再次分開，大玉丸將竹刀平舉身前:“沒想到啊，人類，你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裡又變強了不少。”

　森川羽點頭:“你也比在京都時變強了不少。”

　戰鬥永遠是了解對手最快的途徑。

　他感覺到了大玉丸的實力變化，這恐怕也是系統對大玉丸的等級評估從等級13提升到等級14的原因。

　要不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升了一級，再加上大玉丸的虛弱狀態，在剛才拚反應速度和力量的交手中，自己絕對會落入下風。

　大玉丸也是一樣，如果她幾天毫無變化，也肯定沒辦法應對自己。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再放開一些吧。

　森川羽握著竹刀，雙手將刀上舉，刀身豎直，舉過頭頂，刀尖直指會館的正上方，全身散發出凜然的氣勢。

　“示現流?”

　大玉丸在頭盔柵欄後的眉毛挑了起來。

　“對。”

　森川羽沉聲應道。

　他大踏步向前，竹刀直接向大玉丸斬去，速度快到空氣中響起尖嘯，刀身化作難以捉摸的虛影，瞬間便已抵達大玉丸的面前！

　與此同時，大玉丸也動了。

　她手中竹刀在放到腰側的瞬間，身體壓低重心，徑直前衝，竹刀拉起淡白色的光芒，切向森川羽，擋住他的竹刀。

　兩人的竹刀在相擊的瞬間，都被對方巨大的力量彈開。

　森川羽握著竹刀，順勢再次舉過頭頂，比剛才還要更加用力，猛然下斬，風勢迫開空氣，直襲大玉丸的面門！

　示現流，二連打！！

　大玉丸的竹刀也順勢換了一個方向，抽刀前斬，直襲森川羽揮刀的手臂！

　隨著一聲回蕩在整個會館的重響，森川羽的竹刀斬中了大玉丸的頭盔，大玉丸的竹刀也斬中了森川羽的護臂。

　主裁判驚愕的看著兩人，半天，回過了神。

　他不假思索的舉起右手的中的旗。

　“櫻川學園劍道部先鋒，得本！”

　雖然看起來兩人都命中了對方，但打中頭和護臂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所以這一回合算森川羽得本。

　回合結束，森川羽向後退去，大玉丸也往後退。

　她搖了搖頭:“嘖，要是真的戰鬥，我可沒有輸。”

　鬼族一旦抵達大妖怪的境界，頭顱和一般意義上的要害，便不再是弱點，就算頭被斬開，依舊可以戰鬥。

　反觀森川羽，持刀的一條手臂被斬掉，戰鬥力會有非常明顯的下滑。

　此消彼長，反而是她佔了便宜。

　森川羽不為所動。

　他沉聲道:“但如果我的斬擊一直向下，將你整個人都斬開呢?”

　大玉丸眼神一凝。

　如果把她整個人斬開，就算她是鬼神，也絕對算是重傷。

　更何況，她知道森川羽有克制神性的力量，被他斬開的傷口，難以愈合。

　她被砍成兩半，那也就是真的成了兩半。

　只要他忍住斷臂之痛，繼續追砍，足夠把她砍成碎肉。

　就算她是鬼神之軀，短時間內也難以複生。

　她不說話了。

　主裁判依舊是那副謹慎敬畏的表情，同時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到。

　他再次大喊:“第二試合，開始！”

　森川羽再次先攻，踏步前斬。

　他已經拿下了一個回合，只要再得本，就能獲勝，就算得不了本，也手握賽點，不用擔心失誤直接輸。

　大玉丸迎面而上，竹刀頂向森川羽的竹刀。

　兩人再次交鍔，陷入僵持。

　森川羽直接一腳踹向大玉丸的小腿，竹刀順勢下壓，斬向大玉丸的脖子。

　主裁判懵了一下。

　這......犯規了。

　競技劍道規則不允許出腳。

　但是他想到上泉會長和谷田副會長說過的話，以及兩人的身份，還是沒敢喊出“選手犯規”，喝止比賽。

　而且森川羽和大玉丸剛才戰鬥時的交談，也讓他不敢開口。

　一會是什麽“斷角與斬首之痛”，一會又是“把你整個人斬開”，萬一自己開口阻止，這兩位打的這麽盡興，把自己砍了怎麽辦。

　他又後退了幾步，遠離場地區域。

　森川羽身前，大玉丸的小腿挨了他一腳。

　她的人身本來就比森川羽低了一個頭，身形也更纖細。

　隨著他把交鍔的竹刀下壓，竹刀的刀鋒無比接近她的脖子，很快就要斬中她的脖子。

　她心中一冷，順勢後仰，竹刀拉向面前，死死擋著森川羽的竹刀。

　森川羽繼續下壓，大玉丸的身體馬上後仰，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彎度和姿勢。

　如果她是普通人，這個時候她的腰估計已經斷了，或者直接摔倒在地板上，但她不是人，是妖怪，還是上位大妖怪，更是曾經的鬼神。

　她不但穩得住，甚至妖力迸發，支撐著身形，甚至挑開了森川羽的竹刀。

　沒等森川羽反應過來，她猛然前衝，竹刀前舉，向著森川羽突刺。

　森川羽直接使用踏前斬，勉強側身，躲過她的突刺。

　她收回竹刀，護在身前。

　森川羽也調整好架勢，踏步前衝，兩人化作殘影，再次撞在一起，一觸即離。

　好快。

　快起來了。

　又他媽快起來了。

　主裁判隻感覺眼花繚亂，視線根本追不上森川羽和大玉丸，也看不清兩人的動作。

　他努力看了一會，眼睛有點酸澀。

　不行，這根本不是人類的戰鬥，想要理解的話，還是太過勉強了。

　他又退後了幾步。

　場地上，森川羽突然停住了動作。

　大玉丸也停在了他身前兩米遠的地方。

　森川羽眉頭緊皺。

　現在是在比賽，繪見她們都在看著，觀眾席上也有非常多的人。

　這讓他有很多手段都沒法用。

　比如能斬出風暴的旋風烈斬，比如隱藏身形，加強現身時一擊傷害的疾風步，或者召喚師技能。

　這些手段在真實的戰鬥中，都能在一瞬間起到巨大的作用，但是現在都沒法用。

　果然，比賽就是不如戰鬥，讓人不爽啊。

　大玉丸看著森川羽，突然開口了:“人類，是不是感覺沒法盡情戰鬥，所以很是不舒服?”

　森川羽點頭。

　大玉丸:“我也很不舒服。”

　“這種束手束腳的比賽，和帶著鐐銬跳舞沒什麽區別。”

　“我還是更喜歡戰鬥，真正的戰鬥。”

　她揚起了竹刀。

　“所以，還是別玩這些虛的了。”

　“人類，釋放你的劍意，我也釋放自己的鬼神之力。”

　“讓我們真正的一決勝負。”

　森川羽皺眉。

　他點了點頭，揮動竹刀，風勢在身邊積聚，吹動劍道服與護具的裙板。

　大玉丸站立不動。

　表面上看她沒有任何變化，但實際上她的身邊卻出現了常人看不到的灰白色漣漪，向著四周席卷。

　很快，森川羽看到周圍已經完全不同。

　不再是武道館，而像是古代的戰場，四處都是肅殺的寒風。

　他皺起眉:“境界?領域?”

　“在這裡你會變得更強?”

　大玉丸搖頭:“不。”

　“如果我還是一千年前那個完整的鬼神，倒是還能施展出境界，現在你眼前的一切，只是個偽境界罷了。”

　“它存在於你我意識之中，形成於你的劍意與我的鬼神之力。”

　“但有一點你沒有猜錯。”

　“在這裡，我的確更加強大。”

　她手中握著的竹刀，突然消散，轉而出現了三把長短不一，挎在腰間的太刀。

　隨著寒風呼嘯，她的身形陡然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身材纖細的少女，而是龐大的鬼神，身形魁梧，超過十米，身後盤旋著龐大的灰白色光輪，一層一層，只是額頭的鬼角斷了一根，斷處光滑尖利。

　她的那三把太刀，也隨之延伸變長，正適合她用。

　“這就是我的鬼神姿態。”

　“我一直想要斬斷神性，一直拒絕承認它。”

　“但前幾天我想明白了，重點不在於我承不承認它，而在於我能不能坦然的面對它。”

　“它是我的過去，我逃不開的陰影。”

　“我既然要舍棄它，那就最後使用它，來進行一場告別的戰鬥，擁抱明天。”

　她緩緩拔出了大通連。

　森川羽看到她頭上的“斬斷神性”閃爍起了金色耀眼的光芒，璀璨無比。

　他握緊手，手中的竹刀消散，腰間也出現了鶴丸與三日月，拔刀出鞘，指向大玉丸。

　她有求勝的理由，他也一樣。

　不管大玉丸如何說，他心中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打贏她。

　他來到秋田市參加魁星旗，是為了繪見和真希老師，也是為了劍道部，為了冠軍，如果輸了，那麽一切就白費了。

　所以，就如她所說，用一場真正的全力對決，來結束這場戰鬥吧！

　他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鶴丸橫斬，揮出肆意的狂風！

　......

　武道會館，主辦方看台。

　上泉謙作看著會館東場地區域中央站立不動，閉著眼睛的兩道身影，放下捧著的茶杯。

　“戰鬥要分出勝負了。”

　谷田雷馬皺眉。

　他修習劍道幾十年，領悟過心技一體，當然也能感覺森川羽和大玉丸的不對勁，知道老頭子說的沒錯。

　這場比賽......不，這場戰鬥。

　即將分出真正的勝負。

　他看著場地中間的兩人，突然看到森川羽和大玉丸動了起來。

　兩人都閉著眼睛，卻像是睜著眼睛一樣，直奔向對方，揮動手中的竹刀，斬向對方。

　依然是常人難以理解和看不清的速度和動作，依然是肆意而不講規則的拚殺，但是這一次比剛才還要凶險的多，沒有給對方留任何的余地。

　他感覺如果把他和老頭子換成其中任何一個人，都會被另一個人直接秒殺，不會有任何幸存的可能。

　而且他隱隱察覺到，兩人閉上眼睛戰鬥的動作背後， 似乎還隱藏有某種聯系。

　這種聯系不止和戰鬥雙方有關，還應該和更多的事情有關聯，只是他想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那種感覺究竟與什麽有關......

　場地上，森川羽閉著眼睛，突然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他身形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像是流動的狂風，又像是脫弦而出的箭矢，瞬間逼近大玉丸的身前。

　大玉丸的身體頓時僵住，明明還沒有被打中，卻仿佛遭受深入骨髓一般的痛苦，全身顫栗，一幅竭力掙扎的模樣。

　然而森川羽已經來到她的身前，竹刀由上至下，直挺挺的斬下，打在她的頭罩上。

　竹刀與頭罩相擊，傳出一聲爆響！

　整個武道會館的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陷入死寂，只有主裁判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激動的舉起了旗，聲音無比嘹亮。

　“櫻川學園劍道部，先鋒森川羽，二本直落！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