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並非是河水泛濫的季節，所以墨文和沈邵元兩人沒有遇到什麽突發情況，在夜晚來臨之前都一路順順利利。

　　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映照出天邊的霞影，天邊和水面映成一色，燦爛奪目，如人間仙境一般。

　　兩人劃動的小舟行駛在河面上，看上去更像是行駛在金光璀璨的雲彩上。這一幕讓墨文心曠神怡，不由得感歎道:“夕陽美如畫，清風醉晚霞，溫婉擁雅韻，墨色度芳華。”

　　沈紹元可沒有這樣的詩情畫意，對墨文說道:“馬上天就要黑了，我們必須靠岸找一個地方過夜。”

　　墨文也覺得晚上什麽都看不見，抹黑行舟那是找死。點頭說道:“我們就在前面一點靠岸吧。希望還能找到農家借宿一宿，那就更好了。”

　　兩人找了一個水流緩慢的地方上了岸，沒忘記把舟拴在岸邊的樹上。

　　等兩人找到小村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村子裡安靜得可怕，按說這個時間，大家應該還沒睡。即使有些家庭休息得早，也該有幾家休息得遲才對。

　　墨文一眼看過去，沒有一家的燈火是亮著的。墨文抽出腰間的短劍拿在手中，對沈劭元說道:“有點不對勁呀。”

　　沈劭元指了指墨文左邊的房子說道:“你去那邊，小心點。”

　　墨文明白沈劭元的意思，謹慎地朝著農家的院門走去。小心打開院門，沒讓它發出一點聲音。進門前，墨文看向沈劭元的方向。此時，沈劭元也看了過來。沈劭元對墨文點了點頭，走進百姓的院子。

　　墨文轉過頭，也走進自己這邊的籬笆院子。掃視一周，烏漆嘛黑的，什麽也看不真切。沒再猶豫，墨文走到緊閉的房門前，側身站在一邊，用手敲了敲房門。“咚咚”的聲音在安靜的黑夜裡，顯得是那麽清脆響亮。

　　等了幾分鍾，墨文見屋裡沒什麽動靜，又敲了幾聲。開口問道:“有人在家嗎?我是趕路的行商，想要借宿一宿。”

　　墨文見屋裡還是沒有人應答，就試了試能否推開房門。“哐”房門應聲而開。墨文皺了皺眉，已經能夠猜到一二，剩下的就是驗證自己的猜想。

　　墨文收起短劍，走進正屋。腳邊突然踢到了什麽東西，墨文跨了過去，在正屋的桌子上摸到了油燈。掏出火石火鐮，砰砰兩下點燃油燈。油燈微弱的火光亮起那一刻，墨文沒有感受到一點點暖意，反而偏體生寒。

　　正屋的地上正躺著一具屍體，看地上匯聚成一灘的血液，不難猜到此人已經死去多時。墨文抬著油燈，走進旁邊的側室。座椅東倒西歪，衣物丟得到處都是，一看就是家中進了劫匪的樣子。

　　敞開的衣櫃裡一抹紅色引起了墨文的注意。墨文推開半掩著的衣櫃門，一個婦人背朝著自己蹲在那裡，背上是一道明顯的刀痕。整個後背的衣服都被鮮血染得通紅，也就是墨文先前看到的那抹紅色。

　　墨文見婦人雙手抬著，懷裡像是抱著什麽東西。墨文伸出左手，抓住屍體的右肩緩緩拉開。墨文先是看到婦人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然後看到婦人懷中抱著的孩子。孩子不大，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孩子臉上沒有太多的恐懼，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墨文摸了摸孩子的鼻息，沒有一點動靜。

　　這闖入的劫匪真是可惡，一點都沒有放過孩子的想法。一刀兩命，毫不手軟。

　　墨文把婦人放了半躺在衣櫃裡，又把她的孩子放在他的懷裡，最後關上衣櫃門。

希望這樣能夠讓你們舒服一點。　　把油燈放在凳子上，墨文轉身找到歪在一邊的桌子，卸下桌子的兩根桌腿。找了些衣服撕成布條，纏在桌腿的一端。拿起放在旁邊的油燈，把油均勻地灑在布條上面。兩根簡單的火把就在墨文手中完成。

　　墨文手裡拿著點燃的火把走出屋子，隨手再把房門關上。

　　“怎麽樣?”說話的是趕過來的沈劭元。

　　墨文轉過身，把一根火把遞給沈劭元，奇怪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我聽見你這邊有聲響，還以為你出事了，就趕過來了。”沈劭元解釋道。

　　“剛才你聽到的聲響，應該是我折斷桌腿弄出來的。”墨文神色有些暗淡，“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沈劭元有些擔心墨文，擔心墨文不能接受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進院門，沒走幾步就見到地上倒著兩具屍體。正屋的門也是打開的。應該是沒有活口了。”沈劭元語氣平淡地說道，就像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他不像墨文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墨文:“我這邊是一家三口，都死了，屍體就在屋裡。”

　　沈劭元:“去看看其他家吧，希望有人能夠活著。”

　　墨文:“嗯，走吧。”

　　兩人一起走出院門，朝其他房舍走去。

　　半個時辰後，一間屋裡，墨文和沈劭元坐在桌子旁邊。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火光映照在兩人的臉龐上。微弱的火光在不斷閃爍著，像極了此時兩人的心情。

　　“一共二十三戶，七十八具屍體，統統死於刀傷。”墨文沉重地說道。

　　“哎，這就是亂世啊。希望有人能夠逃過一劫。”沈劭元歎了一口氣。

　　墨文閃過一絲希望之色，對沈劭元說道:“你說會不會只是山匪作亂，殺了這些人?”

　　沈劭元明白墨文為什麽希望這一切是山匪所為。但有些事情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又何必自欺欺人。“這些人都是死於刀傷，從傷口上看，也只有戎狄人的彎刀才能造成那樣的傷口。前淺後深，刀傷極長，前窄右寬。”

　　沈劭元見墨文沒有反駁自己，接著說道:“看那些人都沒來得及逃出自家院子，就知道來襲的人數較多，速度極快。從第一個人死亡到最後一個人死亡，不超過一盞茶的時間。能夠做到這樣乾淨利落的隊伍，絕對不可能是山匪，而是戎狄的百人騎兵隊。”

　　墨文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是山匪所為，畢竟山匪都要靠打劫山下的村民，獲得糧食和財富，斷然不會害了他們的性命。這種殺雞取卵的事情，再蠢的山匪也不會去做。”

　　看了一眼跳動的燈火，又看向窗外的夜空，說道:“我只是希望事情不要向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山匪也許只會禍害山下的幾個村莊，但是戎狄騎兵不一樣。若是他們，那麽這一路的村莊都將被他們毀得一乾二淨。”

　　沈劭元手指不自覺地點著桌子，發出一連串“嘚嘚”的聲響。像極了此時他的心情，墨文說得沒錯，戎狄人絕對會那麽做，還會做得比他們看到的更加過分。女人為玩物，男人為奴，最後作為炮灰驅趕著去攻城。

　　“嘚嘚”的聲響一停，沈劭元正色地說道:“所以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及時通知後面的村落戎狄人來襲，叫他們快點逃難。”

　　墨文想了想，說道:“也只能這樣了，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不管這些，事在人為吧了。”沈劭元站起身對墨文說道。

　　墨文跟著站起，“那我們這就走。”

　　兩人又做了些簡易的火把，帶著這些火把回到小舟上。墨文舉著火把對沈劭元說道:“前半夜就我來吧，你先去睡覺，後半夜你再來替我。”

　　“好”沈劭元也沒矯情，走進船屋裡開始休息。

　　墨文看著黑暗的四周， 四周安靜得像一潭死水，也不知道黑暗中是怎樣的暗濤洶湧，又將吞噬掉多少條性命。舉著火把，撐著船篙，小船緩慢地駛出緩流區，向著下遊駛去。

　　早上，墨文在一陣搖晃中醒過來。墨文起身問道:“怎麽了?”

　　沈劭元盯著河面，撐著船篙，說道:“沒事，遇到暗湧了。”

　　墨文從船室裡走了出來，看向四周。昨晚準備的火把就剩下兩三根孤零零地躺在角落裡，河面上飄著一層稀薄的水霧，讓人分辨不清哪裡有急流。兩岸的樹木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漆黑猙獰，像是要擇人而噬的怪物。

　　一路的疾馳，讓兩人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太好。墨文打著哈欠對沈劭元說道:“我們就在前面下船吧，連夜趕了一路，應該趕在戎狄人前面了。”

　　沈劭元點頭認同。他們行舟速度要比騎馬快一些，又是整夜劃行，定是先戎狄人趕到村落。

　　兩人找了合適的地方靠岸，來不及歇息，徑直朝著疑似有村落的方向跑去。

　　兩人還真選對了，那個方向真有村莊。等兩人趕到的時候，村口已經集結了很多人。兩人擠了好一會，才擠到人群的中間。

　　一邊聽著周邊的人討論，一邊聽中間白發蒼蒼的老人講話。墨文已經搞清楚他們聚在此處的前因後果。

　　事情是這樣的，昨晚半夜有人一身帶血地敲開村長家的大門，也就是現在在講話的老人家的門。告訴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戎狄人屠殺他們的村子，他們因為外出才逃過一劫，讓他聚集村民趕快逃命。也就有了現在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