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和白的小劇場並不出彩,所以肖恩只能勉強擠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呵,我知道,團長真想賣我的話,我現在早就被乾坤安保的人抓走了。”
李鈺說道:“事實上,若不是你一直留在白銀騎士團這個避風港中,恐怕早就被乾坤集團的天羅地網抓到了,應該說你當時的冷靜救了你一命。”
“我欠團長一百萬乾坤幣,總不能逃債。”頓了頓,絕地學徒由衷地說道:“多謝了。”
“自家人用不著這麽客套。”李鈺對這種情真意切類的對話非常不適應,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偷渡的事雖難,也不是完全無路可走,赫特人能做的事,其他人當然也能,但這需要時間。白銀騎士團雖然承接各種委托,但還真沒獨立做過偷渡業務,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肖恩再次情真意切道:“多謝了。”
“差不多得了!又不是漂亮姑娘,謝個沒完沒了的不嫌惡心嗎?你的謝謝能換錢嗎?”
李鈺帶著滿腹牢騷而去,留下肖恩一個人在客艙中繼續休息。
只是,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肖恩卻怎麽也睡不著。與李鈺的一番對話後,他心中醞釀的情緒比先前更多了十倍。
對師父的擔憂,對南鶴禮之死的迷茫,對自身處境的不甘,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呈現出的卻是麻木二字,大腦如同灌了冷卻液一般幾乎運轉不起來,以至於就連身體上的疲憊都似乎感受不到。
過了不知多久,白銀號在一陣低沉的引擎嗡鳴聲中緩緩升空。
肖恩躺在床上聽著飛船的聲音,思維不由自主地發散開來:左引擎運轉時有雜音,顯然冷卻性能終歸沒有完全恢復,被導彈碎片鑿穿的部分,還需要進行更徹底的整修;另外左翼的裝甲和偏導護盾投射裝置也都沒有修複完畢,飛行時必須加倍小心;再然後……
帶著紛亂的念頭,肖恩終於感到一陣暈沉之意籠罩下來,不知不覺陷入酣睡。
——
與此同時,夏京市內,南無憂終於結束了一整天的會議,滿心疲憊地躺倒在酒店房間的大床上。
床鋪上的高級床具沒有帶來絲毫的溫暖,女子想起這一日來的經歷,隻感到四周傳來的是一陣陣寒意,讓她不由蜷起了身子,咬緊了牙關。
小行星帶經歷的一場劫難並沒有讓她心冷,因為作為大家族的繼承人,經歷這種明槍暗箭早已是人生的必修課……然而當她來到夏京以後,卻發現所有人都對她經歷的一切表現得極度漠然。
沒有貼心的噓寒問暖,沒有親切的侍奉招待,甚至連基本的關心都欠奉,董事會的人只是將她送到酒店入住,然後在會議開始前通知她前往蒼穹頂旁聽會議,除此之外與她便沒有任何接觸。
態度仿佛是在應付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們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南無憂在小行星帶經歷了什麽。
甚至更進一步說,南無憂隻覺得自己能在小行星帶逃出生天,對於董事會而言似乎是件意料之外的壞事。
“所以,現在就連董事會都是敵人了嗎?”南無憂自嘲地呢喃著,將手中的被毯裹得更緊了幾分。
就在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南無憂頓時警覺起來,整個人似彈簧一般從床上躍起來,伸手摸到了床頭防身用的小型爆能槍。
女子下意識吞咽了一次,強行平複下心情,過了片刻,待第二陣敲門聲響起,她才強壓下顫抖的語音,
開口問道:“哪位?” 門外傳來一個溫和的男子聲音:“無憂,是我。”
南無憂愣了一下,那熟悉的聲音,讓她心中不由浮現出一陣錯愕。
“二叔?”
門外的來客,正是她的二叔,也是南鶴禮的親弟弟,南於瑾。
對於這個人,南無憂當然不會感到陌生,在她很小的時候,南於瑾便常來家中作客。
印象中,那是個親切,溫和,對任何人都笑臉相迎的陽光男孩兒。
比起接受家族正統教育,做事一絲不苟的南鶴禮,南於瑾要自由活潑得多,也散漫不羈得多。而比起一事無成的么弟南千禹,南於瑾又顯得才華橫溢,閃耀奪目。
在南無憂很小的時候,那位常給她帶各種驚喜小禮物的二叔,甚至比親生父親還要更顯得親近。
然而不知為什麽,隨著南無憂漸漸長大,南於瑾卻與家族漸行漸遠,最終甚至變得若即若離。以至於南無憂越來越少見到他。
多年過去,在南無憂的記憶中,南於瑾的面容甚至都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此時此刻,再次聽到南於瑾的聲音,南無憂隻覺得五味陳雜。
關於南於瑾和南鶴禮的舊日回憶湧上心頭,滋味酸楚卻無比溫暖。南於瑾是南無憂此時僅存的至親之人,在這個冰冷淡漠的星球上,那溫和的聲音就仿佛點燃了一堆火……
但南無憂的紛亂心緒隻維持了短短一瞬間。
在父親死後,年輕的女子已經失去了沉浸溫暖的資格。
她強迫自己理性思考。
南於瑾是家族至關重要的人物,作為南鶴禮的親弟弟,在南鶴禮意外身亡,董事會形勢雲波規矩之際,南於瑾對家族事務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事實上,在南鶴禮死後,南無憂本來第一時間就想到要爭取南於瑾的支持,但南於瑾當時卻偏偏不湊巧地在乾星系外旅遊,完全聯系不上。
而南無憂最信任的心腹南載舟,則一直在以各種方式暗示她:南於瑾此人不可信。
當時的南無憂,正因父親的突然去世而感到六神無主,小叔南千禹的意外死亡更是讓南無憂深陷恐慌。絕境中,南載舟幾乎是她唯一的心靈支撐,南載舟既然說南於瑾不可信,她也只能接受這個結論。
但是現在,南載舟已經死了,南於瑾卻回到了她身邊。
所以,這是巧合嗎?是厄運將盡,否極泰來之兆嗎?還是說……
南無憂搖了搖嘴唇,以輕微的刺痛讓自己更加冷靜地思考下去。
現在她可沒有資本去作白日夢,把事情想得太美好只會讓自己失望。何況南於瑾的到來實在有些蹊蹺。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造訪?門外的聲音雖然溫和,卻透著疏離,南無憂無論如何都沒法將他和童年時那個陽光燦爛的人劃等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