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的故事,一開場就驚心動魄。
“如你們有些人已經猜到的那樣,這裡是蒼穹頂的暗面,一個隱藏在園林區下方的園林。立錐人,你擅長測繪,應該已經測出結果了。”
立錐人說道:“電梯運行的時候我就有懷疑了,但我的便攜設備精度不夠,所以也不敢確認。既然老大你這麽說,那應該沒錯,我們是在蒼穹頂的主體區域以下。但從之前收集的圖紙上看,根本不該存在這樣一個區域才對。這裡,雖然整體空間不算多廣闊,垂直高度才十米多,天空景象是靠全息投影……但這畢竟是在蒼穹頂,這片空間已經足夠不可思議了。”
李鈺說道:“的確是不可思議,以至於那些在上面悠然養老的元老們,都有很多人對此一無所知。畢竟這裡發生的事,就算在【密會】中也屬於絕密……哈哈,不如說,如果這種事都不能算絕密,那乾坤集團就徹底爛透了。嗯,你們既然是從【逐波】的密道來的,應該也猜得到這裡是做什麽的吧?”
眾人面面相覷,而後不約而同用余光瞥視莊原瑛。
龍人族少女吸了口氣,方才說道:“活祭,對嗎?我剛剛,聽到了同胞們的聲音……”
李鈺沒再勉強莊原瑛繼續說下去,他拍了拍龍人少女的軟帽,讓她不必再說下去。
難聽的話,由領袖來說。
“沒錯,就是活祭。住在蒼穹頂的部分人,天上人當得太久,已經失去人類的感情,就像是無限繁衍增殖的病毒一樣,只剩下生存的本能。而因為【玄黃血】的品質每況愈下,他們對長生的渴望變得越發難以滿足。情急之下,他們什麽玄學都敢信,什麽事情也都敢做。而這片位於主體區域以下的秘密空間,就是他們做事的地方。”
李鈺所描述的事實,殘忍而又荒謬,以至於在場的人一時間竟連憤怒的情緒都醞釀不出來。
半晌,許伯問道:“李老大,是什麽讓你忍著沒把這裡炸上天的?”
李鈺說道:“來得匆忙,炸藥沒帶夠,全都用在白銀號上了。”
這個問答仿佛是一個尷尬的冷笑話,但從當事人的表情來看,卻完全不像是在說笑話。
“而且,把這裡炸上天,無非是讓乾坤集團搜刮更多民脂民膏重建蒼穹頂,【玄黃血】不會停,活祭同樣不會停。所以,至少等談判破裂再說嘛。”
“談判?”
沒等李鈺細說,南無憂忽然開口問道:“需要活祭的是誰?哪一位元老?”
李鈺說道:“夏一,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下一刻,南無憂隻覺胸口仿佛被人以重錘敲擊,眼前一陣黑一陣花。
夏一,她當然聽過!
同一時間,白銀騎士們也不由嘩然。
因為夏一這個名字,不久前才由南無憂詳細解釋過。
那是整個乾坤集團,或者說整個乾星系內,地位權勢最高的元老。
他不擔任任何集團職務,甚至沒有位列董事會之內,但他的影響力卻能輕而易舉觸及到星系每一個角落,其意志就像【乾】的光芒一樣無可阻擋。
他已經至少活了100年,見證過集團高層的數次起落,主導過不止一次的董事會大換屆。在南鶴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聽他的祖父滿懷敬畏地提過夏一這個名字。而後他又將這份敬畏傳遞給了南無憂。
雖然夏一是顧名思義的夏家人,但他的地位和威望卻早已超越家族的界限。尤其隨著他年事漸高,
大多數時候,他隻安靜地隱藏在幕後,不再行使自己的超然權力,那些引起星系震動的行業變革、家族紛爭,對夏一而言仿佛過眼雲煙。 只不過,偶爾的偶爾,當夏一的意志如同開始那顆驅動了一整座城市的【不周】一般隆隆運轉時,就沒有任何人或者事能夠阻止他。
南無憂本打算是找不到絕地大師,便去想方設法求助夏一,因為只有他,才可能打通集團高層的捷徑。但現在李鈺卻等於將這條捷徑從根本上給打斷了。
“夏一,怎麽會是他……”
李鈺說道:“大小姐,再動動腦子好好想,其實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啊,除了他,還有誰會為了求長生而不擇手段到,讓整個集團都為之扭曲?只不過你被他過去的光環遮蔽了雙眼。又或者被自己的僥幸心理蒙蔽了雙眼。”
“我,我只是……”
“你只是覺得,如果連夏一都不清白,你所期望的公正就永遠不可能到來了。”
南無憂不由咬緊嘴唇。
李鈺的話一點沒錯,如果這個星系的罪惡源頭竟是夏一……那麽南無憂簡直想象不到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你要殺了他嗎?”
李鈺笑著反問:“殺了他,死去的人就能復活嗎?你是要復仇,還是要解決問題?”
南無憂反問:“你呢?”
李鈺說道:“從我個人角度出發,我其實更想殺了他,畢竟我區區一介草民,並不是那麽在乎問題解決不解決,乾星系變成人間樂土,大同世界,我這個騎士團長也就乾不成了,只能找個廠上班去了。我們民間武裝,要的是快意恩仇,以牙還牙。可惜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最多炸掉蒼穹頂,想要殺夏一就著實有點難。他平時並不一直住在這裡,行蹤就連郭守明都未必掌握得清楚。這次,我也是借助了外力才成功見到他,所以當然也要受外力的約束,在談判破裂前,我最多炸一炸第一船塢,不能傷他性命。”
“談判?”
李鈺說道:“沒錯,不能殺,當然就只能談了。用言語代替武器,用愛與正義化解戾氣,讓那位壞事做盡的老爺子為自己贖罪。大小姐,這種逆天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南無憂對於這種明明白白的諷刺,也只有回以歎息:“交給我?那未免太抬舉我了,是那位絕地大師促成的這一切吧?她需要我做什麽?”
“那你就要問她本人了,畢竟我跟她也不怎麽熟。”
說完,李鈺忽然耳朵一動,有些意外地說道:“好了,環境已經徹底掃蕩乾淨,大家可以去見夏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