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於瑾是南家應對危機的唯一希望,雖然比起他的兄長,南於瑾的口碑和人望都要遜色,但比南無憂那個大小姐可就要頂用得多了。他才剛剛回來,就走通了董事會的關系,化解了南家面臨的許多危機。照這個局勢發展下去,有他全力輔佐南無憂,南家的危機最多十年就能完全化解。”
“聽到這裡你可能會奇怪,我和南家的關系一向很好,南家複興對我應該有利才對……但問題就出在這裡了。”
說到此處,張進澄露出一絲苦笑,指節再次敲打桌面,反映出內心的煩躁。
“夏薑,假如你現在忽然欠了別人一大筆錢,你會怎麽做?找銀行尋求貸款?去承接一些危險的委托?如果這些辦法都已經用過,但還是存在缺口呢?這個時候,肯定就要找親朋好友借錢了吧?然後那些關系和你最親密的人,一定會成為你的首選吧?”
夏薑點了點頭,問道:“所以,南於瑾來找你借錢了?這,這應該是好事吧?你幫他這一次,可以換取豐厚的回報。”
張進澄的笑容苦意更濃:“你是這麽想的?不愧是你,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天真得很。我說的例子只是個比喻,現實中可沒有這麽簡單,我和南家關系好,這句話其實並不成立。因為區區一個天玄區的負責人,並沒有資格和南家關系好。”
“我上位時,得到了南家的大力支持,作為回報我必須在上位以後表現出和南家的親近,無論他們在我身上如何肆無忌憚地榨取,無論私下裡那些南明資本的高層如何輕慢於我……我都必須成為南家的朋友。”
張進澄歎了口氣,感慨道:“夏薑,有時候我其實羨慕過你,早早退出權力的爭奪,以一介平民的身份享受平民的自由……”
夏薑打斷道:“這種口不對心的話就不要說了,繼續你的故事吧。”
“總而言之,南於瑾對我提出了一個近乎不切實際的要求,我不想滿足他,但也沒辦法拒絕他。而這個時候,夏家找到我,開出了另一個條件,比南於瑾的條件要好,但同樣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圍。我給南家當了太久的狗,不想再換一個主人了。“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夏溪,與他一拍即合。只要南於瑾死,南家就無力插手【離】的事務,也沒有人敢再對我提不切實際的要求。”
夏薑忍不住道:“但是南家恐怕要就此一蹶不振了。”
“那又和我有什麽關系呢?南家一直把我當家養的狗,我卻還是想當正正經經的人。”
講完故事以後,張進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你呢?帶著一個通緝犯到這裡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想要我幫你庇護他?”
夏薑說道:“的確做過這個打算,他是安平和呂楠的朋友,看樣子恐怕關系還不止是朋友。我想著,如果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保不住他,那就求你幫忙。”
張進澄有些嘲諷地問:“你應該知道他有多危險,也該知道庇護他的事情若是曝光了,我身上會有多大的麻煩!然而你還是選擇來麻煩我……如果說這就是關系好的代價,我覺得這些年來我不再交朋友,實在是太明智了。”
夏薑抬起目光,絲毫不畏懼地對視回去:“你從我身上早就該學到了足夠多的教訓,正是太過相信所謂的交情和友誼,我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作為當事者之一的你,就不用在這裡陰陽怪氣了。”
張進澄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兩位曾經交情深厚的友人,
一路漸行漸遠,最大的問題正是因為張進澄當年虧欠過對方。 而這個虧欠的人情,夏薑從來沒有向他討還回來。此時被夏薑揭穿,張進澄的心情頓時變得無比煩躁。
“你想要我庇護他,可以啊,但前提是他自己不要作死,而且我本人也有權做主。現在他自己尋死,去和那個殺人狂一道謀殺南於瑾,我能做什麽?我最多是找人幫他收屍!”
夏薑說道:“他是不可能去殺南於瑾的,他想殺的人只有夏溪一個。”
張進澄更加惱怒:“所以你想說什麽?要我放下合作夥伴夏溪,去支持肖恩?憑什麽?我當年欠你的人情就那麽值錢!?”
夏薑說道:“我只是提出我的要求,幫不幫,幫多少,都由你決定……就如當年一樣。那個人情究竟價值多少,只有你自己清楚。 ”
說完,夏薑忽然感到心中一松,過去縈繞在心頭的一絲執念仿佛煙消雲散。看著眼前那個雖然衰老了許多,卻依然熟悉的面孔,夏薑心中卻沒有再湧起熟悉的感情了。
從今天開始,他的朋友就永遠少了一個。
不過,那又如何呢?有的關系,的確還是斷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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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飽經風霜的中隊長,沿著密道離去時,張進澄立刻將桌上的一隻全息平板用力丟到牆上。
粉碎聲中,張進澄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
獨自一人時,他的情緒已經再難以壓製。而盛怒之中,他不由看向桌子另一端的通訊器。
只要聯系上天玄玉棟內的私人武裝,他可以立即發布對肖恩的通緝令,然後……
想到這裡,張進澄的思路忽然停頓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發布通緝令。
無論肖恩實際內心作何想法,他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是和夏溪一起的,而且夏溪也樂於和他一起!
所以,只要肖恩和夏溪綁定,張進澄就不可能去通緝他,反過來說,在夏溪明確開口求助之前,張進澄反而要想辦法去保他!
“難怪他會那麽古怪生硬地說什麽一切都是必要的犧牲……”
“我犧牲你媽的……”一連串的粗口如流水一般,張進澄用力捶打著書桌,仿佛在捶打肖恩和夏溪的臉。
那兩人以詭異的姿態離開此地,恐怕正是算準了這一點!
”兩個混帳東西,明明恨不得殺個你死我活,卻居然還能分出心思來算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