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曹操的舉動令劉琦的感覺頗為舒適,而且他的行為舉止並不做作,看上去沒有任何刻意。
很隨意,很平常,有一種舉手之勞的意味。
一個簡簡單單的行為,就讓劉琦感受到了他心思之深。
有時候那些看似不刻意的事情當中,往往隱藏著人為的刻意,外在表現的越不刻意,或許內在的刻意便越重。
劉琦不覺得一個曾有八次大規模屠城記錄的人,其本性會是一個鄰家好大哥。
……
“多謝曹奮武,回頭我便著人按此藥方取藥。”劉琦收下了曹操的好意,並向其致謝。
三十六歲的曹操,頗有些豪俠之氣,他隨意的一揮手,道:“公子乃是德珪之友,曹某亦是德珪之友,彼此也算是相見恨晚了,當年某與德珪在雒陽同堵梁孟星之門,仔細想來,如今想來,當真是一段往昔趣事。”
劉琦淡淡一笑,給曹操面前的爵中斟水,道:“我也經常聽起蔡都尉說起與曹公的往事,隻恨當時劉琦年幼,未能往雒陽與二位結交,實乃平生一大憾事。”
曹操端起劉琦給他斟的水,道了聲謝,一邊喝一邊道:“曹某觀德珪信中之言,公子與德珪似不僅僅是同僚,且還私交深厚,只是不知公子與德珪是如何相熟的?”
劉琦正在給自己倒水,聞言隨口答道:“哦,其實也不是那麽熟,因為他二姐是我的外宅。”
“咳、咳、咳!”曹操聞言,防備不及,直接被嗆著了。
劉琦趕忙遞上巾帕:“曹奮武,不礙事吧?”
曹操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要是沒記錯,蔡瑁今年好像也是二十四五了吧。
他二姐?
曹操眯眼看向劉琦,認真的打量起他來。
這小子雖是弱冠之年,然相貌俊雅,談吐溫和,眼下雖有病在身,但看起來身體卻顯健碩。
蔡瑁他姐,應比這小子大上不少吧?竟甘心沒名沒分的委身於他?
曹操心中暗自掂量:“莫不是同道中人?”
“哈哈,公子年紀輕輕,不想竟頗好風雅之事?確屬難得,倒與曹某和本初年輕時頗為相像。”
劉琦聞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快算了吧,在這方面,我可比你有底線多了!
“曹奮武切莫取笑於我。”劉琦擺手道:“前番致書與曹奮武,一直不曾得到回信,不想今曹將軍竟親自代表袁公來此,實在令琦始料未及。”
曹操爽朗而笑,直言不諱:“劉公子,當初你寫書信與曹某之時,本初尚為關東群雄之首,而公子之聲名著實不高,你讓我代為引薦,我便是說了,本初也未必肯應,豈不是難為曹某?”
曹操的表現令劉琦頗感驚異。
沒有推諉,沒有找理由,一是一二是二,該是怎麽回事就是怎麽回事,居然是完全沒有那些官場中該有的彎彎繞繞。
比跟袁術好溝通多了。
也不知是真性情……還是故意裝的。
不過如此倒好,有什麽事直接說,倒是簡單了。
“袁將軍請曹奮武前來找我,有何要事?曹將軍當可名言,不必避諱。”
曹操笑道:“劉公子是個爽快人,既如此,曹某便也不藏掖了,本初前番欲擁戴大司馬為帝,其行雖有疏漏,
卻無不臣之心,實是為漢室天下著想,今公路擁立陳王為帝,公子與令尊又上書雒陽,議立兩京兩朝,皆聲名大躁,獨將本初一人排斥於外……”說到這,卻見曹操先前探了探身子,道:“劉公子,於心何忍?”
曹操這話,說的非常直接,但卻又是笑呵呵的,看不出他是再跟你談正經事,還是在跟你玩笑。
總之,劉琦心裡沒有絲毫討厭的感覺。
“聽曹將軍的意思,這事是劉琦辦錯了?”
曹操歎息道:“君父子之行,錯倒是沒錯,但怎麽說呢,對本初多少是不太仁義,想當年在雒陽,本初與令尊景升,也是頗有些交情的。”
劉琦聞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這曹操真是張嘴就來,什麽事都往當年雒陽上說。
你們這些西園校尉都是掌軍的實權人物,何進都對你們假以辭色,我爹那個以低階監察高階將官的中侯,本就是個招人厭惡的差事,你們哪個還會去主動跟他結交?
真把我當傻子糊弄呢!
但劉琦也懶得跟曹操爭執,只是道:“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了,不知袁府君和曹奮武,意欲如何?”
曹操拿起雙耳壺,給劉琦倒水,笑道:“當今天下,南方諸雄,能入本初眼中者,唯景升一人!本初知景升之心,願助景升成就大事。”
劉琦端起水盞,對曹操道了聲謝,又問曹操:“依袁府君和曹將軍看,嚴君的大事,是什麽?”
“如我等所料不錯,公子下一步必會向朝廷求立景升為荊州牧,景升若為州牧,則大事自然就在南陽郡……恕曹某直言,沒有南陽郡,荊州之地只是空有其表。”
說到這,曹操歎道:“本初與公路,目下關系已難調和,我與公子說句掏心的話,我等與公路早晚必有一戰………左右都是要打,若景升兄願意,我等願與景升合兵,驅公路出南陽郡。”
劉琦聞言笑了。
這確實是他想聽到的。
奪回南陽郡,是劉琦徹底收復荊州最大的目標,但這個目標對於現在的南郡而言,太難了。
單純以實力算,劉表就是集合南郡和江夏所有的郡兵,哪怕是再把縣軍都招募上來,其兵源增速也比不上袁術在南陽招募的速度快。
南陽郡口二百四十余萬,比南郡和江夏郡加起來翻一倍還多。
當今天下,治下有足夠的口數帶甲十萬者,屈指可數。
荊州若想做到帶甲十萬,沒有南陽郡做支撐是非常困難的。
……
劉琦端起桌案上的水盞,向著曹操點頭示意:“為袁府君賀。”
這話沒明說,個中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曹操大喜過望,忙道:“公子果是豪傑之士,做事毫不優柔,真丈夫也。”
劉琦笑道:“所謂投桃報李,袁公既許諾於此,劉琦這裡,倒也是有一項功業,送於袁府君與曹奮武。”
“哦?”曹操忙道:“如此,就煩勞公子指點一二了。”
“目下雒陽,諸士請命,保留雒陽朝堂,袁公當以此為機,亦上書表奏,並聯合諸路郡守,移兵司隸以示威,此事若成,董卓遷長安後,雒陽朝堂依存,袁公必聲望大漲,可複往日之隆。”
曹操捋著長須,略一思索:“此言倒是不虛。”
劉琦繼續道:“此事若成,我等當致書與大司馬,聯合諸位宗親,聯合袁公,請陳王移駕雒陽,坐鎮東京……袁公路立儲而得各鎮稱譽,袁府君若能迎王駕至東京,則更是響徹寰宇之功業,這一點曹將軍可曾想過?”
“啪!”曹操手中的水盞微晃,磕在了桌案上,發出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