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賈詡的三子就來荀攸的府上,說想要見他。
但得到的回復卻是……賈詡不在荀攸的府邸。
聽說父親不在此地,賈穆大為吃驚,畢竟這是他剛來襄陽城的第二天,老頭子能跑去哪呢?
對此,荀攸為他們三兄弟做出了解釋。
“令尊昨夜找我,說是有一件大事要辦,他讓你們三人收拾一下,回返長沙,做好分內之事,就不要管他了。”
賈訪一聽這話,有些不太高興了。
“這一家人剛剛團聚,父親如何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連母親的面都不曾見上一面,就要我們各自返回長沙,是何道理?”
賈穆抬手,擋住了賈訪的話頭:“莫要抱怨,父親之思,豈能是你我盡知的?”
隨後,便見賈穆又轉向了荀攸,作揖道:“還請公達先生告知我兄弟三人,父親究竟有何事這般著急,連家慈都不願見上一面?”
荀攸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們三個……誤會文和先生了,他昨夜找我商量的,確實是一件天大的要事……他若是要辦成這件事,怕是暫時沒有時間與你們一家團聚。”
“何事竟這般重要?”
荀攸緩緩地站起身來,轉頭望向西向的窗外,雙眸中的光芒一時間竟顯出了些許豔羨之色。
“你們的父親,他想要去蜀中。”
“去蜀中?”賈家的三個兒子一聽到這,都愣在了當場。
……
劉琦的府邸大門前,此刻站著兩個人。
一個人是賈詡,一個人則是宛城西涼軍的主帥,張繡。
張繡昨天晚上跟黃忠喝的酩酊大醉,現在還沒太緩過神來,賈詡今日一大早就去找他,給他弄醒了。
張繡現在還是頭腦發脹發昏,很不愉快。
“文和先生,咱們真的要去蜀中麽?”張繡打著酒嗝,詢問賈詡道。
賈詡輕輕地瞥了他一眼,道:“是。”
“為什麽呀?咱們剛到襄陽,連屁股都坐熱乎,就要馬不停蹄的趕去蜀中助戰?咱們受得了,三軍將士也受不了啊!”
賈詡很是平淡地道:“咱們涼州系的將士,一個不去,去的人,只有你我。”
張繡聞言一下子愣住了。
“不、不帶兵?就咱們倆去?那咱們的兵呢?”
“放在襄陽,由黃忠收編入荊州軍。”
“不行!”張繡聞言不由怒了:“那些都是我張氏的兵馬,是我叔父辛辛苦苦一手栽培的隊伍,憑什麽便宜旁人?我不同意!”
賈詡轉頭看向他:“少將軍不同意,也行,那你走吧,老夫自己進去和主母請命去益州便是。”
張繡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向著街道外走去。
走出大概十來步的時候,張繡偷偷地扭頭看賈詡。
賈詡依舊是站在原地,平靜地望著劉琦的府門,瞅都沒有瞅張繡一眼,就好像是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張繡的腳步不像是一開始邁的那麽堅定了。
又走了七八步之後,張繡終於停在了原地。
賈詡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樣子,他不看張繡,只是任其離去。
張繡心中有些堵得慌!
這是要鬧哪樣啊?
他狠狠地跺了跺腳,然後一溜小跑的奔回了賈詡身邊,急道:“文和先生,那些軍士都是跟隨我叔父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銳,我張氏一族就剩下這點親兵了,你怎麽忍心讓我把他們割舍出去?”
賈詡依舊沒有看張繡。
“老夫不忍心將這些兵卒從少將軍手中割舍走,但我更不想少將軍死於非命。”
說罷,便見賈詡轉頭,看向張繡:“少將軍自問,兩位中郎將戰死之後,我軍實力大損,現如今少將軍所能收攏的兵馬還有多少?”
張繡聞言頓時一愣,少時方聽他喃喃道:“這還有什麽需要問的?咱們剩下的兵士,已是不足一萬。”
“一萬兵馬,在這天下,能當什麽事?”賈詡繼續出言道:“能敵何人?”
張繡的臉色有些發紅:“成不得事……”
“少將軍可是認識什麽世家大族,能夠幫自己補充兵源麽?”
“不能……”
“那少將軍想佔何處州郡發展?至少養這萬余兵,我們需要糧啊,沒了宛城,軍糧從哪來?”
“這個……我沒想好。”
“佔據城池之後,少將軍當以何策治民,又當以何策治軍?又當與周圍的諸侯郡守如何相處,是戰是和,是依附還是兼並,少將軍可曾想過?”
張繡急了:“我若想過這些,又何必來歸順荊州?”
“少將軍,你從來沒有想過這些,這一萬殘兵在你手中,既不能佔城,也不能助你發展,而你又弄不來這些兵馬的糧秣,你空攥著這一萬士卒,只是會讓旁人對你警惕,對你抗拒,亦或是眼饞……其他的,少將軍眼下什麽也做不了。”
“可是,這畢竟是叔父留給我的……”
賈詡將身子向前探了探:“少將軍已經歸順荊州,可還非要死握著原本的兵將,你若是能憑這些兵將拿下荊州倒也罷了,可少將軍知道,這根本不可能,那老夫想問少將軍,你待在荊州,還非要將這一萬虎狼之士握在手心裡,荊州人對你會怎麽想?”
張繡聞言頓時楞了。
賈詡伸出手,在脖子上輕輕的做出了一個抹的手勢。
“有時候,放棄一些對自己已經沒用的東西,是會讓人活的更長久的。”
張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額首道:“多謝文和先生提醒,張某明白了。”
賈詡點了點頭,隨後走上台階,向門口的侍從送上了名刺,聲稱想要拜見劉夫人。
府中人進去送了名刺,少時回來,告訴他夫人有請。
賈詡和張繡進了府邸,來到正堂時,突聽有人說了一句:“阿繡!”
張繡見狀一愣,轉頭看去,卻見美麗風韻的鄒氏正坐在堂上。
“嬸娘?!”張繡先是一愣,接著不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嬸娘,阿繡對您不住!叔父他……戰死了!”
鄒氏的臉頰有些發白,但她卻並沒有露出吃驚的神色。
很顯然,張繡戰死的消息,襄陽中的人已經告訴了她。
前一段時間,黃忠與呂布交手之後,帶回鄒氏,就將她交給了蔡覓,蔡琰,任姝,杜嫣等人看管。
劉府的四位夫人,對待這位戰亂中遺落的美婦人,倒也是頗為照顧的。
蔡覓看向趴在地上痛苦張繡,輕聲歎息。
她看向賈詡:“足下便是賈先生?”
賈詡拱手作揖:“正是。”
“荀先生適才已經派人來知會於我了,說是先生今日會來拜府。”
賈詡道:“是,聽公達先生說,鄒夫人遺落於宛城後,被黃將軍所救,目下得夫人看管,我等身為主下,自當前來拜見。”
說罷,卻見賈詡對付鄒氏長長作揖,道:“讓夫人受難,實是賈詡之過也。”
鄒氏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楚:“不怪賈公,隻怪妾身命薄。”
蔡覓看向賈詡,道:“除了拜見故主夫人外,二位就沒有別的事麽?應該不會吧。”
賈詡對於蔡覓的表現頗有些驚詫。
劉琦已經不是尋常之人,而他的這位鎮宅夫人,似乎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夫人猜的沒錯,聽聞幾位夫人想要入蜀,賈某特來請求夫人,將賈某與張少將軍也一同帶上,我等新歸君侯,身無寸功,此番也想入蜀,或許多少對君侯會有些用處,還請夫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