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話讓劉琦陷入了沉思中。
在劉琦沉思的這段時間,賈詡繼續說道:“曹操讓自己的宗族進入鄴城朝堂,是為了擴大他們曹氏在鄴城朝堂的影響力,這一點無可厚非,可他就算不這麽做,難道袁紹就看不出來他有此心了麽?不只是袁紹,全天下的人,怕是都看的出來。”
頓了頓,賈詡繼續道:“曹家雖不及袁家四世三公那麽顯赫,但也是譙地望族,雖然在名義上是閹宦之後,卻也是在朝堂中摸爬滾打了幾代人,而且曹操昔日畢竟是中原之主,如今袁曹合一組建朝堂,若說曹操在這個新朝之中,沒有任何野心……路人皆不會相信更何況袁紹乎?”
劉琦點了點頭,道:“不錯,曹操無論怎麽做,若說他沒有野心,袁紹斷然都不會相信的……就要看他的野心有多大,是否能夠在袁紹的接納范圍內?”
賈詡笑了笑,道:“正是如此,陛下當真聰慧,一點即透。”
“再聰慧不也得是靠你點撥麽?”劉琦微微一笑,道:“若無文和,朕又豈能往這最關鍵的一點上想……依文和之見,曹操的野心,在多大的范圍內是袁紹可以接受。”
賈詡言道:“這就是曹操的厲害之處了……因為這個界限,有些不太容易判斷,若是裝的太拘謹,定會惹袁紹懷疑……可若是太過激,也一定會惹袁紹發怒,但曹操這一次表現的,則是恰到好處,可讓袁紹對他非常放心。”
劉琦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曹操將曹氏宗族的人傑舉薦往鄴城中樞,是恰到好處之舉?”
“咳、咳!”賈詡扭頭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弄出口痰。
劉琦沒招呼侍從,自己親自從床邊拿起一個痰盂,去幫賈詡接。
“呸!”
賈詡吐出痰口,抬頭望了望劉琦,見他表情平靜,毫無厭惡之情,臉上露出了幾分愧疚,同時也有些感動。
自家兒子如今在外地任郡守,指望不上……但就是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都不曾這般親自伺候自己吐痰。
“陛下愧煞老臣了。”
“這有什麽?”劉琦毫不在意的將痰盂放在地上,然後又坐回到太師椅上:“你繼續說,為何這就是恰到好處?”
賈詡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陛下可知曉,古之蕭何欺民自保之事?”
劉琦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知曉……”
但是當說到這件時候,劉琦恍然。
他輕輕地一拍額頭,道:“原來如此。”
昔年劉邦討伐英布,總是時不時的問長安使者,丞相現在在幹什麽?
使者答:丞相愛民如子,體恤民生等等,劉邦聽了很不高興。
後蕭何遵從門客之言,強買民田,積民怨,讓百姓都痛罵自己。後劉邦聞之,逐漸對蕭何的懷疑消失了。
如今的曹操,雖境遇與蕭何不同,行徑與蕭何不同,但目地卻大致一樣。
“曹操讓諸族入鄴城中樞,雖然也是有野心,但不過只是想謀曹氏,渴望曹氏壯大,但若是曹操引兗州或是豫州傑士入鄴,那就是謀天下,袁紹斷不能容。”
“正是如此,以曹操如今的地位,行事不可能不有所圖,若無所圖則不足取信於人,但這個圖的東西,一定要有袁紹的認可才是……而謀其族壯大,一則合乎情理,二則也在袁紹的接受范圍內。”
“朕明白了……曹操果然高明。”
賈詡澹澹道:“但也正是因為這份高明,證明他所圖甚大,不可小覷。”
“那依文和看,曹操真正的所圖為何?”
“袁紹在時,曹操斷不會行動,因為他了解袁紹的能力,同時也知道袁紹的影響力……依照老夫看,曹操所圖的,是等袁紹死後,平穩的從袁紹手中接掌河北,成為北地霸主,而在這期間,也盡量不讓河北發生巨大的戰亂,爭取將爭鬥控制在鄴城以裡,畢竟陛下還在南方,是袁曹的肘腋之患。”
“會有那麽容易?”
賈詡呵呵一笑,道:“這事對曹操容易不容易,賈某就不太清楚了。”
“袁紹那死的那麽快麽?畢竟他和曹操年齡相彷。”
賈詡疑惑地了搖了搖頭:“這一點老臣也說不準……不過,依照老臣之見,袁紹的身體或許出現了一些異樣,讓曹操察覺到了也說不定。”
“那朕現在應該怎麽做?”
賈詡直了直身子,道:“依照老臣之見,陛下現在大可什麽都不做,一邊休養生息,於民休息,慢慢的容納改製的成果……不過,陛下若是當真閑不住,非要做些什麽,那依照老臣之見,陛下不妨將目光往西北看看。”
“你是說,涼州?”
“是。”
“涼州各地的叛羌,自打法正和閻行,龐德,馬騰等人分權管制之後,相對的便還算是平穩,雖然依舊有叛亂,但終歸比原先要少了許多,都在可承受的范圍內。”
賈詡長籲口氣,道:“那是因為陛下在南境種鎮西稻、施行新政,國庫充盈,給涼州的支持要遠遠的高於先帝時期,故此安泰,但從南方調糧支持北方,並非長久之計……一旦我們與河北大規模的全面開戰,只怕就沒有余力供養涼州,到時候反叛複發,對於我大漢而言,依舊是一個隱患。”
賈詡的話,倒是提醒了劉琦。
他恍然地點了點頭,道:“正是此理,不過好在我們已經在涼州設立了大量的馬場,儲備也算充盈,而法正,龐德,閻行等人的能力和軍力,也足以震懾涼州諸部。”
賈詡搖了搖頭,道:“老臣自幼居於涼州之地,深知羌漢的矛盾,內部的打殺不是長久之計,從根源上是解決不了涼州叛亂的。 ”
劉琦正了正身子,對賈詡道:“文和久居涼州,可知曉破局之法?”
賈詡歎息道:“涼州自打竇固北擊匈奴,從新打通尹吾門戶後,又有班超出使,諸國歸順,西域關系得以與我大漢恢復,之後又幾經叛亂,直至班勇擊降焉耆,西域皆平,至今已有七十載,但近十年來,大漢勢微,涼州逐漸脫離中樞,朝廷自身顧及不暇,西域方面與中土又似脫鉤,當此時節,還需謹慎以待。”
賈詡雖然說得不清不楚的,但劉琦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賈公的意思,通過著手征服西域諸國,將矛盾從內部向外部轉移,同時還能夠進一步的加強通商,從而由外至內促使內部穩定?”
“這是解決眼前問題的辦法,但若要使西境穩定,還要大力發展關中農業,保證涼州後方的供給,同時再保證這些年,陛下在漢境之內新研製的白瓷,茶葉,家具全部往西域流傳,形成一條確實的商道,加強內外依附,時間長了,不但可以穩定涼州,同時也能夠使大漢的聲名更加遠播,使邊境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