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士孫瑞的話,在場所有的朝臣,頓時都沉默了。
在這一刻,真的是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是啊,劉琦怎麽可能會聽他們的話出兵呢?
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楊彪聽了士孫瑞的話,也沉默了。
若是這天下的這麽多的牧守真的如此聽話,他們說什麽這些人就幹什麽, 那恐怕天下間就不會大亂,各州就不會分崩離析了。
突然間,卻聽趙岐緩緩開口道:“那些西涼兵軍勢強勁,行軍速度越快,長安那邊的閻行和龐德,也不知道守不守的住城池, 就怕他們不想與涼州兵硬抗, 為保全兵力棄城而走, 若果真如此,則長安危矣。”
士孫瑞低聲道:“長安若失,雒陽當何以保全?……唉,能控制住長安諸軍的人,恐怕……只有前將軍了。”
又是前將軍……
楊彪來回看著眾人道:“也就是說,如果前將軍不肯聽我們調遣,那我們就沒有別的出路了,是嗎?”
眾人歎息的歎息,無奈地無奈,還有的人大搖其頭,有的人則乾脆扭開頭去。
劉虞站起身,背著手,在廳堂正中轉來轉去。
“若是我們派人去請伯瑜,只怕他未必會出兵西向,但若是以天子的名義下詔, 想來伯瑜就不能不出兵了。”
楊彪恍然地拍了拍額頭。
是啊!這倒真是個好辦法。
果然, 還的是太師他老謀深算。
商議既定, 雒陽朝臣們急忙開始準備登基事宜,按照目前這個情況, 劉琦既然一直不表態,那這些朝臣公卿自己覺得也沒有必要慣著他,於是一致決定,將劉繇扶持上位,然後由劉繇下詔書,召劉琦西向討賊。
在這些朝臣們的眼中,劉琦一直以漢室第一忠臣的身份自居,新帝登基下詔令他討賊,他若是不應,則必落口實於世,極為不智。
自打成立護君聯盟,劉琦就一直在苦心經營自己漢室忠臣的形象,在滿朝公卿看來,劉琦絕不會輕易放棄這個身份形象的。
要摧毀一個形象容易,但要重塑一個形象,非得耗費數載時間不可。
對於名聲以及羽毛極為看重,這是士人的通病。
劉琦也是士人出身, 在公卿們看來他也不會例外。
……
可是,就在朝臣們開始著手準備登基事宜, 並昭告四海,準備輔佐新帝上位的節骨眼上,又發生了一件讓眾多朝臣們措手不及的事件。
“太師,太尉!”一個響亮的聲音響徹在廳堂之中。
正在研究新帝登基大位祭天儀式流程的劉虞和楊彪抬起了頭。
映入他們眼簾的,依舊是慌慌張張的司馬防。
“司馬公,何事這般驚慌?”
司馬防來到兩人面前,也顧不上禮儀,端起桌案上的水壺,‘咕咚咕咚’的連續灌了好大幾口,惹的楊彪直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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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公,到底怎麽了!”
司馬防放下水壺,使勁地擦了擦嘴,道:“劉正禮,走了!”
“什麽!?”楊彪聞言大驚失色,忙道:“他走去哪裡了?”
“不知道!只是我手下的城門令說,劉正禮今日白間,夥同他昔日的舊部張英,於麋,樊能三人,並攜精銳部曲,辰時末從南門縱馬而出,奔東而去,守門令攔他不住,特來稟報於我,應如何處置此事!”
“還能怎麽處置,派人追啊!”楊彪使勁地跺了跺腳,道:“趕緊派人追!”
“已經派人去追了!”司馬防的面色極為愁苦:“可據城門令言,劉正禮等人都是全副武裝,駕馭快馬,背後輕簡行囊,想來是已經早就做好了準備,我怕……我們的人追他不上!”
“怎麽會這樣?怎會這樣!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跑!”楊彪急的在廳內來回打轉:“劉正禮一走,又該找何人來繼承大位?如今整個雒陽,司隸……哦,是整個天下都知道新帝即將繼位,在這種時刻,新皇帝居然跑了?這、這讓我們這些先朝老臣的臉往哪裡放?”
劉虞一時間似乎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呆愣楞地杵在原地,好半晌才自言自語地說道:“他為什麽要走呢?這對他有什麽好處?明明大位唾手可得,他為什麽要放棄?”
司馬防說出了自己的見解:“會不會是涼州叛軍來犯,聲勢頗隆,聽斥候說他們已經繞過長安,直奔雒陽而來,劉正禮會不會是懼怕涼州人之勢,故而奔走避難。”
“涼州賊過了長安?誰人說的?”
司馬防道:“京中的斥候今日白間返回雒陽稟報的,二位在研究大典之事,故而未敢驚動你們……聽聞龐德和閻行在長安龜縮,不與涼州賊交手,涼州賊試著進攻了一下長安城,見龐,閻二人並無動靜,於是乎便繞過長安,直奔弘農而走,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抵達雒陽了!”
劉虞聞言急道:“那龐德和閻行,知涼州賊繞道而行,可有什麽動作?”
司馬防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意思表示的已經很明顯了。
“這兩個叛臣賊子,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從他們面前偷過!也不出兵阻攔!”楊彪憤怒地跺腳大吼著:“其心可誅!”
但楊彪此刻,也不過就是跺跺腳,發發牢騷而已,根本改變不了實質性的問題。
人家龐德和閻行就是這麽做了,你能拿他們怎麽辦?
楊彪抱怨完了之後,廳中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突聽司馬防緩緩開口道:“我們要擁立的新帝,跑了,天下人都在看著我們……西面的西涼叛軍也越來越近了,若是他們來到雒陽城下,我們空有祭奠儀式,卻沒有最重要的天子,還有虎狼環顧於外……如此下去,被不被西涼叛軍殺死倒在其次,隻恐咱們這些先朝老臣,全都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了。”
楊彪和劉虞的臉色不善。
確實!
自古以來,朝臣們擁立新帝,大張旗鼓的準備儀式,築建高台,重擬國法,可是到如今,眼瞅著事情就要成了,新皇帝卻撂挑子不幹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荒謬的事情?
少時,卻聽劉虞長歎口氣,道:“事到如今,只怕只有一條出路了。”
“什麽出路?”
“老夫想說的出路, 既可以讓這場鬧劇收場,又可以平定涼州叛逆,一舉兩得……至於老夫想說的出路是什麽,你們倆心中也清楚的很吧?”
楊彪急忙道:“萬萬不可,如此豈不是證明我們……”
“豈不是證明,我們這些朝臣和公卿,輸給這位繼承大漢朝的新君了?呵呵,可你憑什麽又一定要贏呢?憑什麽?”劉虞斜眼看向楊彪,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滿。
“楊公,難道在你看來,你這場所謂的輸贏,難道比雒陽被涼州叛逆攻陷更重要?難道比為大漢朝找一位明主更重要?難道比讓我們這些老家夥,一個個被天下人戳著脊梁骨嘲笑,更重要……你的臉面,就這麽重要?”
一番話,說的楊彪啞口無言。
劉琦不再看他,而是吩咐司馬防道:“以老夫的名義,給伯瑜寫一封書信,請他火速返回雒陽……登基!只要他肯回來,所有的事情,都好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