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荊州軍的撤離,完全不在這幾名涼州軍閥的預想內,畢竟荊州軍這幾日與己方連番鏖戰,雙方互有損傷,就算是說西涼軍多少佔了那麽一點上風,那佔據上風的程度也絕對是有限的。
如今驟然聞聽荊州軍撤走了,西涼諸軍閥們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事情——就是要不要派兵追擊。
雖然表面上來看,只有楊秋把這話問了出來,但大家的心中實則卻都在琢磨著這件事情。
到底是追還是不追?
稍稍仔細一想,大家心中其實就都有了答案。
說實話,在座諸人,沒有一個是真的想推翻大漢朝廷的,他們之所以進兵關中,純粹就是因為眼下這個局勢,進兵關中或許有利可圖。
難不成,他們當中還真有誰會閑的沒事,想搞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漢複秦’?
不現實。
如今韓遂和馬騰的主力軍馬,還有跟隨他們的其他軍閥還在後方未曾至,在場這幾名軍閥與劉琦已經是酣戰了數日,各部都受了不小的損失。
若是再繼續強行追擊,就算是能打敗劉琦的主力部隊,但隨後再向關中進兵,分配利益的時候,他們還有余力能夠爭的過其他人麽?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此消彼長的道理誰都懂。
少時,卻聽李堪緩緩開口言道:“這個……劉伯瑜是何等樣人,在座的諸位心裡應該都清楚吧?”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他。
李堪輕輕地咳了一聲,道:“劉伯瑜當年單騎入荊州,替父收襄陽,短短五年時間不到,南征北戰打下偌大基業,哪裡是說敗就能輕易敗的?我感覺這裡面有些古怪。”
李堪的話一說出來,眾人一下子就都明白他話中之意了。
不管劉伯瑜此舉是不是真有古怪……但此刻大家一定要順著李堪的話往下說。
一直沒有開口的梁興言道:“劉琦善於用兵,萬一他是為了引誘敵人,在前方安排下伏兵,我們冒然追擊,屆時損兵折將,恐大搓三軍銳氣,還是靜觀其便的好。”
候選連忙接茬道:“正是此理!咱們的大隊人馬還沒有到,單憑咱們幾個的兵馬,一旦中了敵計,則太過被動,咱們還是等韓帥等人的大隊人馬趕到,再行商議不遲。”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成。
……
劉琦的軍馬撤離冀縣,得到了文聘等人的執意反對。
眾將的意思是,如此輕易的向後方退卻,屬於示弱不說,萬一西涼鐵騎縱馬追上,就算是己方安排下了埋伏的兵將,也未必能夠阻攔的住對方的攻勢,到時候沒有城廓掩體,只是在平原交戰,豈不是正中西涼軍的下懷?
但劉琦卻敢於冒險,堅持己見。
他相信賈詡的判斷,也認可賈詡的判斷。
若是彼軍只有一名統帥,此法斷然不行。
但是對方眼下是十余路兵馬。
在利益的面前,這十余路兵馬在交戰的同時,還都想各自保存實力。
事實證明,賈詡和劉琦的猜測是對的。
候選,李堪,程銀,楊秋,梁興等人,真的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荊州軍從冀縣安然撤走,不管不顧,任憑他們來去。
很快,荊州軍就抵達了涼州和關中交界處的綿諸道,也就是當年劉琦大破徐榮和李傕的山谷通路。
劉琦在觀察了綿諸谷的地形之後,當即命令三軍在谷內的險要之地,依萍山險之地,安營扎寨,並設下強弩伏兵在谷內,作為防禦屏障。
而諸將對於劉琦的眼光也是大為佩服。
當所有人都以為冒然撤退,會遭受對方的追擊之後,劉琦則是肯定對方一定不會追擊,而果斷的下令讓眾人撤離冀城,前來綿諸谷當道下寨。
這份遠見卓識,實是在所有的戰將之上……當然,大家都不知道,其實這是賈詡所想的。
但關鍵問題在於,劉琦為什麽要放棄冀城,而來綿諸道安營扎寨?
在哪跟對方打不是打,為何要多此一舉?
劉琦並未像他們多做解釋,而是靜等涼州叛軍的第二次進攻。
……
數日之後,馬騰和韓遂,還有剩下的所有涼州戰將們全部趕到。
韓遂抵達了冀縣之後,首先就是詢問劉琦的情況。
當得知劉琦在冀縣與己方的人馬一番交手,但最終卻讓劉琦安然撤退之後,韓遂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眯起眼睛,凶狠地來回瞪視著幾名涼州軍閥,寒聲道:“劉琦既然已經從冀縣敗逃,汝等為何不追,卻將他給放跑了?難道你們不知道放虎歸山的道理?”
梁興拱手道:“韓帥息怒,此事我等其實也是經過仔細商議的……我等幾人與劉琦在冀縣交手,彼軍並未受到多大損傷,卻冒險從冀縣而撤,依照我等看來,這當中一定有所古怪。”
楊秋亦道:“不錯,韓帥,不瞞你說,那劉琦現在屯兵的地方是綿竹道,此地乃是當年劉琦戰敗李傕和徐榮之地,我們尋思了,若是冒然進兵,萬一中了劉琦的埋伏,重蹈當年李傕與徐榮的覆轍,損兵折將事小,怕是折卻三軍銳氣事大……”
話音未落,卻聽韓遂猛然一拍桌案,打斷了楊秋的話頭。
“爾等不過怯陣而已,還說什麽怕折卻三軍銳氣,豈非可笑!”韓遂冷冷言道。
楊秋聞言一愣,接著不由有些火了。
雖然這個盟軍確實是以韓遂為首,但大家都是各自為政,並不存在誰是誰的上級之說……你韓遂兵多將廣,就可以肆無忌憚的貶斥我們了麽?
在場的涼州軍閥都是粗莽的西北漢子,一言不合就是乾的那種。
楊秋一伸手,刷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佩劍,怒目瞪視著韓遂。
“韓文約,我等在前線奮力拚殺,汝在後陣未動一刀一箭,如今卻在此妄自尊大,真當吾等懼你不成!”
“反了你!”韓遂一拍桌案,怒道:“給我拿下!”
話音落時,卻見梁興,程銀,李堪,候選等人紛紛起身, 站到了楊秋的身邊,與韓遂怒目而視。
韓遂身後,閻行緩緩的拔出佩劍,站到了韓遂的身前。
馬騰見狀急忙起身,喝道:“都給我放下兵械!大敵當前,先自內亂,成何體統!”
梁興冷笑著道:“馬帥,您也看見了,非我等想要內亂,實在是韓帥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等與荊州軍血戰拚殺,折損了不少士卒,到頭來連句安慰的話都得不來,卻是這般冷言冷語,這盟軍待著還有什麽意思?依我看,這關中,且不進去也罷。”
馬騰長歎口氣,轉頭看向韓遂,向他搖了搖頭。
韓遂面色鐵青,遂令閻行收起了兵刃。
馬騰對眾人言道:“其實我也知道你等的辛苦,也知曉你等的難處……罷了,你們不是怕劉伯瑜在綿諸道設下伏兵麽?這一次,由本帥親自率兵,去會戰劉琦,若是他真有埋伏,那也自有我馬騰一人受著,如此你們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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