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的話,並沒有難倒賈詡。
卻見賈詡慢悠悠地掰著手指頭道:“除了老夫之外,徐榮、馬騰、閻行,甚至包括荊南蠻夷和南中蠻夷,在投奔到前將軍麾下之後,無一不是被妥善的安置,除了韓遂罪孽甚深,屢反不定而被誅除,你可還聽過前將軍因為身份的事,而薄待過哪個歸降之人?”
李儒聞言一下子愣住了。
好像確實沒有。
劉琦這個人,用人著實與一般只看重門第的士人不同。
賈詡繼續道:“前將軍雖然也是士人出身,但不同於王允那些人的,是他在某些方面和我們一樣,對於士人身份的出身,看的並不是那麽的重……想來你也知曉,從打前將軍在荊州治政開始,他可是一直隻重用士族?答案是不曾,而且前將軍用人,不光是我大漢族人,便是那些荊蠻異族只要有才能,他便也一定會重用的。”
說罷,卻見賈詡伸開胳膊,問李儒道:“你看老夫,涼州邊郡出身,又是董相的舊部,昔日還跟隨牛輔和張濟屢次為難前將軍, 荊州之地, 有名望的士族遍地都是,可他偏偏就是重用我,你我境遇相仿,難道你看不出這才是你的良機麽?”
李儒眯起眼睛, 道:“你眼下不過是劉琦麾下的一個掾史, 何來重用之所?”
賈詡笑道:“可是我那三個兒子,如今一個已經是南郡郡守, 另外兩個皆已經官至縣令之位, 且在入仕之前,還都進了荊州官學……文優你覺得, 這當中難道沒有任何的聯系嗎?”
聽了賈詡的話, 李儒陡然動容。
“你兒子當了兩千石?”
“是。”
“莫要誆我!”
賈詡隨意的一揮手:“你可以去查。”
李儒眯起眼睛,靜靜的注視著賈詡許久,突然開口:“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你我心知肚明, 若我歸到劉伯瑜麾下, 他要我做的事情, 跟你相比, 那可是天差地別!”
賈詡淡淡道:“不一定會是那最壞的情況。”
“但若真的是呢!”李儒猛然站起身來, 使勁的瞪視著賈詡, 眼珠子仿佛都要跳了出來:“誰知道他事後會不會為了平天下悠悠眾口, 來摘我的腦袋?!”
賈詡少有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得不說, 這麽多年了, 跟你說話就是不累,什麽事都是一句就能說到刀刃上!”
李儒冷冷道:“但我跟你說話, 很累!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
賈詡將手掌攤開,道:“不錯。你的境遇, 與我確實不一樣,但你人在雒陽, 也並不為君侯所製,我一家老小可都是在荊州的。”
說罷, 卻見賈詡拍了拍他的肩膀, 認真地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沒有人能鉗製你,你可以選擇不做……當然了,還是那句話, 真有那一天的機會,很小。”
李儒緊緊的盯著賈詡的眼睛, 但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是, 自己的衣衫,比之他剛才差點掉下懸崖的那一會,更濕了。
少時,卻見李儒突然開口道:“我需要看到你們的誠意。”
賈詡輕輕地點頭:“金子、財貨、珍寶想要什麽你隨便說。”
李儒一伸手,道:“我要這些有什麽用?我只要劉伯瑜答應我,日後事成,敕封我為交州一郡的太守, 讓我遠離中土, 可行否?”
賈詡很是欽佩的點了點頭,道:“很好, 聰明人,老夫敬佩,老夫替君侯答應你了。”
李儒聞言奇道:“這麽大的事, 你有什麽資格答應?”
賈詡輕輕地從袖中取出了一份縑帛:“這是君侯寫給你的書信,上面除了君侯對你的誠摯邀請外,還包括對你利益的許諾,而且君侯說了,只要不是他轄境內的重要地域的兩千石太守,文優可任選之……”
說罷,就將那縑帛遞到了李儒的手上。
李儒展開來看……上面有劉琦的大印,毫無疑問是真的。
“佩服,佩服!單衝你們主從的這份膽略和豪氣,就領先了這雒陽城中的人不知多少倍!呵呵,李某也不是傻子,若王允肯用你們三分真心待我,我也絕不會做出叛主之事, 只可惜……”
賈詡隨意地接口道:“只是, 他壓根沒給你未來, 他也壓根沒打算讓你在未來能夠活著。”
李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額首道:“正是如此。”
說罷, 就要把劉琦寫給他的縑帛往袖子裡放,但卻被賈詡一把抓住。
“看完,燒了,今後的每一步,咱們都是要走在刀尖上,不可大意。”
李儒恍然地點了點頭。
……
劉琦當天晚上在辭別了劉協之後,隨即率兵前往雒陽之北去對陣袁軍。
而與此同時,王允安排在城中的密探也回府向他做了稟報。
王允聽完之後,捋著須子半晌無言。
“這劉伯瑜真是大膽,他掌管南境半壁,又有十余萬大軍,說他是大漢朝的臂助,實則也是我大漢的巨患,如今他竟敢安然居住驛館之內,嘿嘿,委實是不將朝廷放在眼中。”
陳宮聽了,在一旁道:“其實依照劉琦的性格,我覺得此事倒也正常,畢竟朝廷現在需要依附他來對抗袁紹,況且他麾下有十萬大軍,就在雒陽近郊,這十萬虎狼之士一旦被惹怒,誰能擋之?所以他料定我們不敢對他動手。”
王允聞言很是不高興,即使他知道陳宮說的沒問題,也不高興。
陳宮又道:“當然,或許也是劉琦問心無愧,根本不在乎這些。”
王允聽了之後更來氣了。
什麽叫問心無愧?天下的這些諸侯牧守,就他一個忠臣不成?
隨後,探子又向王允和陳宮匯報了酒舍之內,李儒和賈詡之間的情況。
王允聽完之後,不由開懷大笑:“姓李的如今是人人喊打, 就算是他昔日的同僚,也對他如此薄涼,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陳宮見狀不由長歎口氣:“太傅,他畢竟和咱們是一派中人。”
“老夫可從來沒有認過他是咱們中的人。”王允冷冷地回答道。
……
除了王允府的一批密探外,天子在德陽殿,也接見了一個人。
那是他最為親近的一名宦官,名為馬馳,現為中常侍。
“賈詡是這麽跟李儒說的?”天子在殿中,聽完馬馳的匯報,久久無言。
“是,陛下,李儒雖在王允麾下,但王允似並未將他當自己人看待,而如今,代表劉琦的賈詡也對啊口出惡言,看來弘農王的大仇可報了!”
“皇兄……朕早晚都會替你報仇的!”劉協嘴中喃喃的嘀咕著,後突然道:“朕,要見這李儒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