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自帶著他設計的背景來到了場間,一時間震懾群倫,將在場所有宗族首領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氣勢這東西,摸不見看不著,但卻實實在在能感覺到到,有人天生自帶懾人氣質,讓人打眼一看就膽怯三分,例如楚霸王項羽那一種類型。
而像劉琦這種相貌儒雅,不是過於粗獷的,要想懾住旁人,就要在環境上下點功夫了。
毫無疑問,今天的設計是成功的。
劉琦站在自己的長案後面,沒有了適才迎接眾人的笑意,而是換上了漠然的表情,他目光冰冷,來回掃視著場間眾人。
眼前的人不過都是俎上魚肉,哪個正常人會天天對著案板上的肉笑個不停?
蘇代和劉琦的目光相撞,隱隱的在空氣中碰撞出了無形的火花。
他下意識的要摸腰間,但在手伸出去的一刹那卻又收起了手,心中暗道自己怎讓一個小兒唬住了?
“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蘇貸故意說道。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他身邊的人都被劉琦的出場給驚住了,竟無人應答。
劉琦將劉表封賞五大宗族的絹令拿了出來,高高舉在手中,徐徐道:“諸公,劉琦奉刺史劉君之命,在此宣劉刺史之令,任蔡、蒯、蘇、貝、張五氏族中英才,各居荊州要務,輔佐刺史,報效君王,請諸公靜聽……”
說罷,他便把劉表的任免絹書從頭到尾的緩緩念了一遍。
若是換成原先,五大宗族的人聽劉琦當眾念出劉表對他們的封賞,肯定會得意忘形,滿心歡喜。
但奇怪的是,如今席中人卻都鴉雀無聲,沒有一人出言。
只因他們已是隱隱有所感覺,這年輕人似乎並非善類,適才的一切或許只是表象。
待念過任命之後,劉琦將手中的任命絹書向著長案上一放,歎了口氣道:“劉府君相信諸位,委以各宗長以要職,同治荊州,本是好事,但吾在南郡巡訪一月,卻別有發現,今日邀請諸公來此,就是有幾件大事要處置。”
席下有人應道:“掾史要處置何事?”
劉琦拍了拍手,便見兩位仆役將一個大木箱抬到了劉琦面前。
打開木箱,裡面盡是簡牘疏冊,打眼一瞧,當不下百卷。
劉琦走到那木箱邊,又掃視了一圈眾宗族,緩緩道:“這裡面,共有一百一十二件卷宗,都是控告在坐的諸位宗主族長的,有說你們結黨為惡,有說你們侵吞公田,有說你們販賣私鹽,有說你們私蓄軍械,有的說你們攻擊州縣,有的說你們暗殺官吏……言之鑿鑿,看的這叫一個心驚肉跳!這叫一個膽顫心驚!”
說罷,便見劉琦拿起一卷簡牘,展開後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這是告貝氏結黨侵佔官田的。”
然後又拿起了一卷簡牘,展開看了看,向著那些人桌案前的空地上繼續扔,動作很瀟灑流利:“這是告蘇氏販賣私鹽的。”
“這是告張氏和蘇氏私鑄軍械的!”
“這是告貝氏和李氏攻打地方縣城,殺害縣吏的。”
“這是……哎,這是我自己練字的,混在裡面了,慚愧。”
一封一封的案卷簡牘,被劉琦猶如扔垃圾一樣的向著空中拋擲,落在地上連續發出‘啪’‘啪’聲響。
那一聲聲簡牘落地的聲音,猶如示警危險的罄鍾之鳴,牽動著在場諸族長的心率。
劉琦扔了一會後,終於停手道:“劉府君信諸公,
奏疏於朝廷予保舉諸位,想邀諸公共保皇權,安撫黎民,可哪曾想所托非人,這荊州七郡居然會有這些惡事發生!而每一件都與在場諸公脫不了乾系!諸位,你們說,作為劉府君的佐官,吾當如何處置?” 蔡瑁低聲詢問身邊的蒯良:“這小子這般行事,其意為何?示威嗎?”
蒯良搖了搖頭,道:“先讀劉表之封賞,彰顯其仁德,再將要殺之人的罪狀羅列而出,指明他們罪不容誅,爭的不過是個名正言順爾。”
蔡瑁驚愕道:“殺人還要爭名正言順?”
蒯良點了點頭,道:“自古有大能之人,各個殺人都能殺出理來,此子所行非比等閑也。”
聽了劉琦的話,在場的各族宗長心中翻起了滔天波瀾,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這小掾史會半點情面都不留,直接撕破面皮,打碎回旋的余地,將雙方放在了生死傾刻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突聽長沙郡守蘇代發出一陣狂笑聲。
他站起身,傲然道:“劉掾史啊劉掾史,這在座的諸公,有張太尉之侄兒,有長沙郡守本尊,有桂陽郡守之兄長,有袁術和孫堅將軍之故友!此間諸公皆出身荊州名門,乃良善百姓,為著荊州安定,每日不辭勞苦,從無荒殆僭越之行!劉掾史從哪裡聽來的幾句汙告之詞,就來構陷吾等?是何道理?”
蘇代的話,引起了很多宗賊首領的共鳴。
“不錯!吾等皆良民也,何人敢誣告吾等?”
“吾等宗族皆乃荊州柱石,若吾等為惡,那這荊州還有好人了麽?豈不天下大亂?”
“汝小小掾史,也敢汙蔑吾等,官逼民反?”
“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一時間,整個院子內亂成一團。
劉琦看著那群義憤填膺,衝著自己嘶聲怒吼的宗族,再看看一臉得意之相的蘇代,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你竟敢威脅我?”劉琦笑看著蘇代,一字一頓地道。
蘇代緊緊地盯著劉琦,道:“威脅你又怎樣?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汝不過是劉刺史門下一豚犬爾!焉敢在此狂吠?”
豚犬?
一聽這個詞,劉琦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藏在袖中的手輕輕的捏成了拳頭。
“行,蘇府君,看來今日不給你看一下人證,你是決計不肯罷休了。”
“哦?”
蘇代似笑非笑地道:“人證?有意思,蘇某還真就想要看看,這荊州七郡,有哪個會來指證於某?”
“黃忠,過來。”劉琦很平靜的召喚道。
隨著劉琦的呼喚,便見黃忠大步流星的來到了蘇代的目前,他身材高大,比起蘇代整整高了一個頭。
他低頭看著蘇代,目光冰冷。
蘇代被黃忠瞧的心中有些發虛,渾身不自在。
他吱嗚道:“汝便是要指正蘇某之人?”
黃忠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頭看向劉琦。
卻見劉琦衝他點了點頭,道:“讓蘇府君看看汝手中憑證。”
“諾。”黃忠冷靜的回答了一聲,然後攤開手掌,舉到蘇代的面前。
那偌大的掌心之中,竟是空無一物。
蘇代滿頭霧水,奇道:“這也什麽都沒有啊?”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黃州那隻舉在他面前的手掌陡然向前,一把攥住了他的咽喉!
蘇代措不及防之下,被黃忠一掌抓住他們命門,憋的滿面通紅,眼珠因為缺氧似都要蹦出來了,而其舌亦是從嘴中伸出,痛苦的揮舞著雙手,去抓黃忠的面門。
黃忠微微用力,將蘇代從原地提溜了起來,蘇代的雙腳懸空,拚命的在半空中亂踢掙扎。
以蘇家為主的那些宗族瞬間暴怒了。
“賊子,汝要作甚?”
“速速放下蘇府君!”
“匹夫,汝活膩不成?!”
黃忠對那些人的威脅視而不見,只是靜等指令。
卻見劉琦深吸口氣,然後清晰的道:“你們都好好記住,今日殺人者,乃劉琦也……動手!”
“殺!”
“哢嚓——!”
隨著一聲脆響,黃忠用另外一隻手一撥弄蘇代的頭,直接扭斷了蘇代的咽喉與脛骨。
長沙郡守蘇代,一郡之長,兩千石的開府之人,就這樣渾身癱軟的被黃忠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