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天光微熹。
作息規律的鄭鐸登上雷峰塔五層,站在觀景台上眺望整個西子湖。
天空卷著萬層雲浪,在這雲浪之間,難得見到一抹金色的霞光。
“不知道這霞光能不能徹底穿透雲層。”
鄭鐸很是好奇。
西子湖常年陰雲密布,也該放晴了。
視線下移,西湖山水風景和江南城市繁華盡在眺望之中。
微波蕩漾的西湖水、端莊靜雅的汪莊、青翠蔥籠的湖心三島,以及遠處,初見輪廓的大廈高樓。
這些美景曾被人津津樂道。
紛至遝來的遊客踩塌了斷橋。
可是如今,天水一色,陰陰沉沉,西子湖更是成了一個深坑,叫人望而生畏。
“回來了,老爺子終於醒了啊!”
“那是西子湖嗎,好嚇人,跟大海中的坑洞一樣。”
“擔心底下會有水怪冒出來。”
“畫質沒有之前的好啊,主播調整一下。”
“雲層太厚了,能看到畫面已經很不錯了。”
“好懷念西子湖,老爺子腳下站的是雷峰塔吧。”
“哎,我是江南人。”
“昨天說刷禮物的大哥起床了嗎?”
“估計跑路了。”
直播間的觀眾跟隨鄭鐸登上了雷峰塔,極目遠眺,全都看傻了。
這還是那個人間天堂嗎?到處都是汪洋一片,就連市區也徹底淹了。
“這才是末世啊,沒了人類,這些城市的痕跡,會逐漸被自然抹去。”
楊大業言語中帶著點無奈,唏噓道,“最令人可惜的是帶不走的名勝古跡,它們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徹底消失在藍星上。”
“沒錯,文化是帶不走的。”陳涵說道。
“之前看藍星還挺適合生活的,雖然有變異獸,但很弱的樣子。”
“那是老爺子強,普通人遇上變異獸,只能保持微笑,這樣死的時候才能更體面。”
“藍星固然還有美的地方,但整體已經不適合人類生存了。自愈?不可能的。”
彈幕的論調突然變得悲觀。
沒辦法,任誰看到曾經繁華的城市,如今成了泡影,都會絕望。
鄭鐸伸了一個懶腰,心情恢復平靜。
他見過了太多類似的場景,見的多了,接受起來就特別快。
悠悠走回塔內,抬頭,穹頂內壁辟有無數塔龕。
每個龕內都已經清空。梁上的貼金黯淡無光,布滿灰塵以及蛛網。
這座雷峰塔是新建的,完全采用了南宋初年重建的風格,四面八角,總計五層,為方便遊客參觀,還裝有電梯。
只不過現在,鄭鐸只能走樓梯。
他小心翼翼下樓,因為積滿灰塵的緣故,地面有一些滑,空氣中也透著窒息的霉味。
兩旁的銅板壁畫描繪著吳越時期建造雷峰塔的經過,轉眼逝去了千年。
鄭鐸從雷峰塔裡出來的時候,那群松鼠還沒走。
估計是覺得鄭鐸還有好吃的,所以都眼巴巴地看著鄭鐸。
那隻大膽的,還爬到了鄭鐸的身上。
“這些松鼠膽真肥,不知道鄭爺是吃葷的?”
“好可愛啊,一點都不怕人。”
“它們這一代就沒見過人。”
“我早上看直播的時候,就注意到這些松鼠睡在老爺的身邊。”
“樓上的,都是什麽年代了,還叫老爺?少個字差很多啊!”
“這才過了多久,
就有新歡了,紅狼知道後哭暈在廁所。” “那隻胖胖的好像沒什麽精神,不如吃了吧。”
大家看到這群萌物,傷感的情緒瞬間就沒了。
宋依也是笑道:“每次看老爺子和動物互動都好開心。”
“老爺子的眼中,動物分兩種,一種是動物,另一種是食物。”
有觀眾默默補充道。
鄭鐸身上是真的沒有吃的了。
他這次來江南,是要將那人的骨灰送回騰龍鎮的,所以不打算待太久。
“走吧,沒吃的了,下次,下次一定。”
鄭鐸將這些松鼠趕走,去昨晚露宿的台基處拿起背包,隨便讓伊蓮將鍋也帶上,能循環利用,就循環利用。
在準備離開的時候,鄭鐸回身看了一眼雲層下的雷峰塔。
在金色霞光的映襯下,還真有那麽點佛光普照的味道,只是,如果霞光能穿透雲層,效果恐怕會更好。
鄭鐸漸漸收回目光。
過程中又瞥到了那顆倒掉的銀杏樹。
銀杏樹已經枯死,但令人驚奇的是,一根枝頭的芽尖依然鮮嫩。
“全村人最後的希望?”
鄭鐸走過去,蹲在那根樹枝邊上,思忖了片刻,便將這根枝條掐了下來。
他來到圍欄這邊,將這根枝條小心地種在了土地裡。
扡插是銀杏繁殖的方式之一,一般而言在春季或者秋季進行為多,現在已經入夏,加上這根枝條的狀況也不穩定,不知道成功率究竟有幾何。
萬一生根發芽了呢?
也算那株銀杏生命的延續。
鄭鐸不會強求,但舉手之勞還是要做的。
那隻孤零零的烏龜在放生池中都能生活得好好的,路霸松鼠更不必多說,指不定這雷峰塔真的有某種佛性,庇佑眾生……
當然,這純粹是安慰之語,如果真的能庇佑,原本的銀杏就不會倒了。
鄭鐸將枝條扡插完畢之後,帶著伊蓮下山。
楊大業見狀不免感歎:“鄭老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雷峰塔要獨自屹立在這煙波浩渺的天地間嘍。”
“化孤獨為清幽,有這麽多聰明的松鼠陪著,如果那株銀杏也能成活的話,就更熱鬧了。”陳涵換了一種思維道。
“老爺子起碼種下了希望。”
“哈哈哈,可以,苦中作樂。”
直播間的彈幕一片祥和。
大家見鄭鐸下了山,乘坐上了遊艇,馬達開動。
當遊艇開到西湖中央的時候。
湖水底下幽黑的坑洞令很多人感到不適。
那是一種生理上的焦慮感,就跟一些人恐高一樣。
“日哦,近距離看更嚇人了。”
“明明西湖不深,為什麽看著這麽恐怖?”
“主要是周圍的深度差,導致了湖水的顏色不同,單看的話其實還好。”
“老爺子快點開點開船啊!”
就在觀眾你一言,我一句時,雲層的運動終於出現一個縫隙。
一束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正好照射到了鄭鐸所在的湖面中心,很刺眼,但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