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你先別生氣,”郭守懷的脾氣倒是很好,被黃監院一通劈頭蓋臉的大罵也沒上火,只是解釋道,“我雖然是一個人去的,但去之前有所準備,真遇到危險脫身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而且走之前我還留了三封信,交代了後事。”
黃監院聞言臉色卻並沒有變好,言辭反而愈發嚴肅。
“司天監自成立以來,上下一心,各司其職,你身為少監,便應履行少監的責任,為司天監謀,統籌一應人物,若是有什麽理由非要去探秘境,也可委派署內監察一行。”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但這次我必須親自去看一眼。”郭守懷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郭守懷話語中的堅定,黃監院這次卻是終於沒再反駁什麽,沉默了半晌後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看到。”
“什麽都沒看到是什麽意思?”黃監院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郭守懷望著身邊這位昔日同窗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東海深處那個萬年秘境沒有了。”
黃監院聞言大駭,“怎麽會沒有了?”
“原因嘛……我還沒來得及著手調查,現在也不宜過早就下定論,但是二十年前我們都去過那裡,也知道那附近的秘力有多濃鬱,但是現在我在那裡幾乎很難感應到秘力的存在,所以……”
郭守懷頓了頓,接著道,“我個人懷疑是因為秘力枯竭,導致那處秘境無法維持。”
“之前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嗎?”黃監院還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有,回來以後我翻遍了署內的典籍,從未找到過類似的記載。”
郭守懷的語氣倒是依舊很平靜,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黃監院不寒而栗,“天下秘境一共有十二處,也是人世間秘力的來源,少一處……其實問題也不算大,況且少的那處秘境又在東海深處。
“對我們的影響就更小了,我真正擔心的……是那個秘境的消失並非偶然與孤立的。”
“你覺得剩下十一處秘境內的秘力也有可能枯竭?”黃監院悚然。
郭守懷點頭,但複又開口安慰道,“你是知我這人的,凡事總喜歡往最壞的方向考慮,但實際上很多時候形勢倒也未必真就這麽糟糕。
“可一旦出現那種你我都不想見到的局面,多做一點,總比……什麽準備也不做的要好,多招人只是其一。”
郭守懷說到這裡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秘境一事,事關重大,除了老黃你以外我還沒有告訴別人。
“之後我打算找兩三位能守得住秘密實力又足夠強的監察,先放下手邊其他事情,集中精力調查東海秘境消失的原因。
“老黎還有老邱是我最青睞的人選,我還想再找一人,你也帶了好幾屆新人了,有沒有什麽好的推薦?”
“葵。”黃監院毫不遲疑道。
“葵的實力我自是沒什麽懷疑,但是我有點看不太透她。”郭守懷微微沉吟了片刻,“罷了,現在也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稍後就遣夜鶯與她送信。”
說完正事兒,或許是為了消解有些凝重的氛圍,郭守懷又和黃監院閑扯了幾句。
“我聽說考核結果如今已經出來的差不多了,怎麽樣?”
“這屆新人的水準倒是當真不錯,怕是還要超過我們當年。”說到這裡黃監院一直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不少,“那個叫夏槐的小姑娘就不說了,你親自看過的,晏筠,昭明……對了,剛才你也見了那個叫陸景的少年了吧,你們剛剛聊了什麽?”
“我問他庭院裡哪朵花最漂亮。”郭守懷道。
“又是這招?”黃監院聞言有些無語,“你遇到的每個感興趣的新人,都要來一遍嗎,結果呢?”
“他的眼功也不知道怎麽練出來的,這麽多朵花,他一眼就能看出哪兩朵完全一樣。”
郭守懷讚道。
黃監院卻是從中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怔了怔,“等等,你剛才說眼功?”
“沒錯,他看出了我用法術幻化出的花朵,然而最後卻沒選那朵花。”郭守懷淡淡道。
“他的秘力相性……”
“怕是不容樂觀。”郭守懷道,“我的妙生已達第七層,幻化出的花朵對於秘力相性好的人有天然的吸引。
“不說夏槐那種天才,只要秘力相性在平均水準之上,都應該對我幻化出的花朵有所感應,心生歡喜。”
“這……”黃監院一時啞然,接著忍不住歎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
郭守懷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而安慰道,“我司天監對秘力並無硬性要求,他不到二十歲就上了天璣榜,武功足夠高了,就算法術學的一般,相信也能過最後的考試。
“而且我聽說他和夏槐的關系也不錯,咱們署裡不也有很多夫妻搭檔的嗎,夏槐無論是布陣還是施法,都要有人保護。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葵那個怪物一樣,習慣獨來獨往。 ”
“話雖如此,但知道這個結果,書院內不少教授怕是都要失望了,之前他在試煉境一口氣待了一個多月,很多人都對他頗為眼熱,想傳他衣缽。然而大部分人最拿手的絕技還是要通過秘力來施展的。”黃監院如實道。
“你的陣法不也是嗎?”郭守懷似笑非笑道。
黃監院倒是也沒有否認,“我的確也挺看好他,但若沒有資質硬要跟著我學陣法,也只是徒費時間罷了。”
“那就再挑個有修煉資質的教就好。”
郭守懷平日裡考慮的多是司天監,是天下,一個人的事情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況且他也沒那麽大能力能改變一個人的資質。
只是陪著黃監院隨便感慨了幾句,就告辭離開,琢磨著回去怎麽給葵寫信,說東海秘境的事情了。
而隨著郭守懷的離開,黃監院站在空蕩蕩的庭院中,望著花叢中多出來的那朵風鈴草,卻是又忍不住多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