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星空下,紅衣女鬼嘴裡不斷發出瘮人的嘶吼聲,白給看見妃雪暈了過去,這才從兜裡面掏出了一根煙,點燃之後放在了嘴巴裡面。
他深吸了一口,走到了被鬼爪控制住的女鬼面前,靜靜打量了女鬼一番,手倏然猛得刺入了女鬼的肚子,一股力量從女鬼的身體裡面消失,緩緩注入了白給的身體之中。
隨著那股神秘的力量進入身體,白給眼底的平靜漸漸轉變成了震撼。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體裡面充盈著的,所利用的力量,竟然和紅衣女鬼的力量如出一轍!
也就是說,他以人類之軀,使用著鬼物的力量!
可這……怎麽可能?!
這事兒若是往更深處想,便有一個更加可怕的結論……
——他……真的還是人嗎?
白給覺得渾身冰冷。
愣神的片刻,女鬼的身體徹底乾癟下去,眼中的紅光也消失了,恐怖的暴虐與混亂在白給的身體裡面奔騰不息,這一股與人類生命力量格格不入,甚至完全相反的力量非但沒有破壞白給的身體,反而很安靜平和。
當它們在白給的身體裡面找不到寄居的地方之後,便全部湧向了白給的大腦,而後消失在了某一個位置的區域。
白給收回了手,紅衣女鬼的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了乾屍,面前只剩下了一無所有的殘骸,他回頭背著妃雪,繼續朝著馬路那頭走去。
很快他們便到了山腳處,那裡停放著一輛麵包車,旁邊還有兩具非常猙獰的碎屍,從屍體的傷痕來看,應該是紅衣女鬼殺了他們。
白給走到了麵包車旁邊,仔細從屍體的衣物之中翻找著,很快便找到了一張地圖,一個手電筒,還有一串車鑰匙。
他將昏迷的妃雪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然後饒了一圈,檢查了一遍車,的確沒有什麽不乾淨的東西,然後才坐上了麵包車,將車鑰匙插進去,點了火,然後打開了車裡面的燈,攤開了地圖觀看著。
上面畫的不是很好,甚至有一些簡略,但多少能看出大致的方向和囿舍所在的地方。
他心裡頗有一些不是滋味,這些人是為了來救他們才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雖然他平日裡表現的比較冷漠,其實內心仍有著濃烈醇厚的情感。
仿佛你被人堵在了街邊搶劫,這時候有一個正義使者出手相救,你逃掉了,可第二天的新聞報道卻說他被人刺死了街邊。
這種滋味,仿佛是你親手殺死了他。
“安息吧,各位朋友。”
白給歎了口氣,他也做不了什麽,於是驅動自己的車子,快速沿著公路駛去……
——
迷迷糊糊醒來,妃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痛。
與惡靈簽訂了契約之後,她的恢復能力和諸方面的體能都被拔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如果不是這樣,她根本不敢使用惡靈的力量。
每與惡靈合體一次,她的靈魂就會遭受一次腐蝕,而靈魂自愈的速度極慢,倘若她隔三岔五這樣做一次,很快她就會徹底被惡靈的力量侵佔,淪為和惡靈一樣沒有神智的傀儡模樣。
事實上,現在她的半邊身子已經由曾經的白裡透紅變成了現在的腐臭潰爛。
好在這樣的傷勢沒有繼續惡化,並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恢復著。
睜開眼睛,妃雪發現自己現在正處在一個明亮的房間裡面,房間不算很大,是一間單間,而且十分破舊,床邊有木櫃台燈,
依稀能看見木櫃上的木皮脫裂,很像是上世紀的房子,和那綠皮火車十分搭配。 吱呀——
房門被推開,一位白發妙齡少女走了進來,她的面容姣好,眼睛一隻紫色,一隻白色,看上去頗為怪異。
“你醒了?”
妃雪虛弱地嗯了一聲,旋即向少女問道:
“這裡……是囿舍麽?”
少女笑道:“對,這裡是囿舍四十四號,我叫楚香影,你是妃雪吧?白給和我們講過關於你們的遭遇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就要準備離開了。”
妃雪微微怔然。
“離開?去哪裡?”
楚香影耐心解釋道:
“囿舍之中有非常強大的神秘力量,可以隔絕鬼物的入侵,但這些力量並非空穴來風,而是通過我們每次出行執行的‘任務’所換來的貢獻度來支撐。”
“可眼下囿舍44號出了大問題,我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量能夠支撐它抵抗鬼物了,必須要盡快轉移,否則等囿舍的力量徹底耗盡,周圍的鬼物……甚至荒山那頭的大恐怖就會全部湧來,屆時咱們絕對沒有絲毫的活路可言!”
聽到了白發少女的話,妃雪的心頭涼了半截。
外面的危險,她已經體會過一次……現在還心有余悸。
先是錢多多神秘消失死亡,然後是荒山半山腰的紅衣女鬼……天曉得外面還有什麽東西!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妃雪不死心地問道。
楚香影苦笑兩聲。
“沒有了,上一隊出去執行任務的人全部陣亡,一個也沒有活下來,而囿舍44號的幸存者已經所剩無幾,這裡的殘存貢獻度,已經不足以支撐到我們完成下一個任務了,逃走固然危險,可總算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繼續留在囿舍,所有人都會死!”
妃雪蒼白的唇瓣煽動兩下,最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說到底,他們這些人不過是砧板上面待宰的魚肉,哪兒能真的對抗鬼物?
妃雪勉力坐起身子,一旁的楚香影迅速過來攙扶。
“你的傷……”
“不要緊,這不算是傷,過一陣子就能夠恢復,不會影響。”
妃雪喘著粗氣穿上鞋襪,站起了身子,在楚香影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間,來到了二樓的大廳中,這裡聚集著十幾人,似乎正在商量什麽對策。
當他們看見妃雪的時候,有人露出了興奮的神色,有人露出厭惡,還有人表現得漠不關心。
對於這些眼神,妃雪自然明白為什麽。
有人相中了她的美色,有人恨她害死了他們的隊友……這些無非是人之常情,但理解,不代表她喜歡這些目光。
妃雪走到了白給身邊,對著白給微微頷首道:
“謝謝你,白哥。”
當時她昏迷之後,並不清楚是否遇見了其他危險,但無論如何,白給沒有拋下她這個累贅獨自逃亡,給予了妃雪巨大的安全感。
可她並沒有想到,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點燃了場內的火焰,一個男人冷冷道:
“為了救這樣的廢物,損失了三名大將,豐隊長,好劃算的買賣!”
空氣之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周邊的人臉色不大好,但卻沒有人站出來幫助二人說話,只有坐在那邊沙發上喝酒的醉醺醺男人開口道:
“救與不救,我們如今的處境不會有任何變化,去救人是一個必要的措施,否則囿舍44號便沒有新鮮的血液……呵呵,其實囿舍44號已經很多年沒有新鮮血液了。”
“至於黑沙三人的死……並不是白給二人的錯,成了那麽多次的任務,對於鬼物的認識應該非常深刻了,連鬼物在荒山之中會變強這件事情的都忘記了,只能怪他們自己不夠小心謹慎。”
何尚皺眉,意味深長道:
“豐隊長,你這話,不怕老隊員們寒心?”
豐南歎息了一聲。
“何尚,你們不是新人了,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有多麽殘酷,人類再不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想要活下去,不能犯一點錯。”
“我知道你和黑沙關系好,他還救過你的命,可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他善良就放過他,也不會你為足夠凶惡,鬼物就不會殺你。”
何尚沉默了下來,似乎被豐南說服了。
豐南繼續說道:
“快點成長吧,你們現在這樣的程度,一旦我出了意外, 你們要怎麽活下去?”
豐南話音落下,眾人們猛得一震。
提著酒杯站起身子,豐南滿身酒氣地朝著二人走來,眾人們紛紛為他讓出一條路。
看得出來,豐南在這群人之中的威信很高。
他對著妃雪伸出手,二人握了握,然后豐南才盯著他們二人說道:
“時間不多,我和你們大致介紹一下關於鬼物與囿舍的事,其他的細節,日後有機會再做補充。”
白給點點頭。
“洗耳恭聽。”
豐南沉默了片刻,開口娓娓道:
“我所了解到的鬼物等級,目前分為七種,分別是:行屍,怨靈,惡靈,怨鬼,厲鬼,惡鬼,死怖。”
“據老前輩們的手劄記載,在死怖之後,還有一種鬼物的終極進化形態:魔。”
“但那些,咱們現在是接觸不到了。”
“首先和你們講講關於咱們能夠接觸到的鬼物,一般便是厲鬼及厲鬼以下……”
“你們在荒山,看見了那紅衣女鬼吧?”
白給點點頭,卻沒有說什麽。
豐南繼續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用什麽方法逃掉紅衣女鬼追殺的,那隻女鬼便是一隻怨靈……在荒山上,她或許可以勉強算是半個惡靈,十分難纏。”
“在‘靈’尚未變成‘鬼’的時候,他們並不具有唯心的攻擊手段,大部分都是通過牙齒和爪子等進行物理殺傷,而在‘靈’進化成‘鬼’的時候,便上升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層次!”
豐南的語氣開始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