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與其余崆峒四老,全都搞不明白宗維俠這是唱的哪一出,不明所以地盯著他。
宗維俠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崆峒威名,豈可如此示弱於人?咳嗽一聲,朗聲說道:
“張小兄弟,我們五師兄弟無意與你為難,只要你說出謝遜下落,我們必然感激不盡,他日你若到崆峒山作客,我們舉派上下都會以禮相待,奉你為貴賓的。”
張無忌笑了笑,道:“宗老前輩倒是位講道理的人,不像某個倚老賣老、厚顏無恥之徒,能得宗老前輩看重,實屬晚輩榮幸,只是晚輩先前就已說過,並不記得前往海上的路線,確實是有心無力,無法相告啊。”
常敬之對張無忌怒目而視,怎麽不知道“某個倚老賣老、厚顏無恥之徒”說的正是他,一張煤炭臉黑得跟鍋底一樣,若不是宗維俠攔著,他早就動手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
宗維俠又說道:“你不要敷衍宗某,即使你真的記不住路線,也該有一個大致的方向,只需你告訴我們該向哪邊去尋,我們同樣不為難你,任你安然離去。”
說完之後,宗維俠看著張無忌,靜等他的回答。
一聽此話,常敬之頓時叫道:“二哥!你怎麽盡幫著這臭小子了?要是不把他帶上,茫茫大海,我們如何能夠尋得到那金毛狗賊?”
宗維俠瞪了他一眼,並未理會,他知道自己這個四師弟品性實在不怎地,一肚壞水。
張無忌假裝流露出意動的表情,問道:“只要我告知你們方向,你們當真肯放過我?不會是誆騙於我,到時候強行逼我跟你們到海上去吧?”
宗維俠見張無忌口氣松動了,面現笑容,說道:
“我崆峒五老好說歹說,也與眾多江湖名宿、大派掌門平起平坐,怎會誆騙你一個小孩子?那不是自損顏面嗎?再說,我們特意命門人弟子把守在外,這片竹林此刻就我們五人,你將你義父所在說出來,我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也不用擔心被江湖中人恥笑與詰責。”
宗維俠生怕張無忌少年心性,熱血上頭,要做那守口如瓶的忠義之事,提前說出這番話,為的便是將張無忌的心給安撫好。
張無忌聽宗維俠說得好像在為他著想似的,模樣正經,心裡卻嗤笑一聲。
暗道:你們怕是害怕被人知道,崆峒五老聯手欺負一個少年,丟了臉面吧?估計也害怕被自己的門下弟子瞧見,所以才全部支走,把守在竹林外。
一想到此,張無忌撫掌而笑:“我義父其實就在崆峒山上作客呀,幾位只要回了崆峒山,自會見到我義父,興許他還在和你們祖師一起喝茶呢。”
那身穿葛衣的矮小中年人唐文亮厲聲喝道:“混帳東西!簡直是一派胡言,我家祖師也是你能詆毀的?”
張無忌輕輕拍了拍額頭,認錯道:“錯啦錯啦,說錯啦,不是和你們祖師喝茶,是在和幾位前輩的娘子相互聊天。”
唐文亮聞言大怒道:“黃嘴小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再這麽信口雌黃,我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宗維俠聽到張無忌滿嘴跑馬車,信口開河,口中沒有一句真話,心裡不免有氣。
想著:我對你這般禮遇,說話和氣,你卻如此不識好歹,未免太過驕狂了!
宗維俠臉色漸漸變淡,看著張無忌,冷聲道:“哼!張小子,你真要冥頑不靈,嘴硬到底?要是讓我們擒住你,可就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了。
” 張無忌迷惑不解道:“宗老前輩在說什麽?晚輩不是已經告訴你們我義父的下落了嗎,你們又沒有親眼回去看過,怎麽知道真假呢?還是回去看一眼再說吧。”
見張無忌這麽嘴硬,宗維俠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氣了,退到一邊,給常敬之打了個眼色。
崆峒五老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名宿,大派掌門級人物,雖屬墊底,但的的確確處在那個層面之上。
要他們自降身份,對付一個孱弱少年已然是顏面不保,若是再五人一起出手的話,那基本上就是顏面掃地,威名盡喪了。
因此,崆峒五老之中除了常敬之這位“泥石流”,誰也不想主動去對付張無忌,都想著讓別人出手擒拿了這小子,或許可以保全他們的一兩分顏面。
而常敬之這位“泥石流”,在江湖上有“一拳斷嶽”的名號,拳力之強,老一輩武林人士之中向來聞名,但他卻絲毫也沒有作為前輩高人、名宿掌門的覺悟,平生最愛做的就是偷襲別人,樂於此道而不疲倦,風骨實在是折得稀碎,為人所不齒。
常敬之獰笑一聲,說道:“二哥,你跟這臭小子羅裡吧嗦些什麽,早就說讓我上了!他既然沒把咱們崆峒五老瞧進眼裡,那就讓他吃我一記七傷拳,嘗嘗是何滋味!”
正說著,常敬之身形一奔而出,迅如驚雷,聲止拳到,出手既快且狠,拳勢磅礴,帶出呼呼風聲,一拳對準張無忌胸口的“檀中穴”,猛砸而來。
其余四老在後觀陣,見狀不由大皺其眉,生怕常敬之下手沒個輕重,將張無忌一拳打死,到時他們去找誰問謝遜的下落?
張無忌見常敬之動真格,一出手就是殺招,便也沒打算再裝下去,本來是想拔出手中長劍,以劍招對拳術,想了想又將青蒼劍連劍帶鞘擲向遠處,插入了一叢翠竹根梢之中。
見狀,崆峒五老大為不解,心想:以這小子的年齡來看,武功必然十分低微,兵刃之利都不知倚仗,竟要赤手空拳與人進招,莫非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一時間,五老看張無忌的眼神都有些怪異,常敬之怪異之中又有喜色,與人比鬥,他向來是全力以赴,從不認為別人弱小就該讓著。
張無忌卻沒理會那麽多,他只不過是想借常敬之的手,練一練自己所習的《七傷拳》。
這門拳術張無忌學自謝遜,是崆峒派的鎮山絕技,拳中威力無窮,以七傷拳對七傷拳,感悟必定良多。
《七傷拳》共有七種拳訣,拳力剛中有柔,柔中有剛,七般拳勁各不相同,吞吐閃爍,變幻不定,敵手委實防不勝防。
此拳術出拳時聲勢煊赫,一拳中有七股不同的勁力,或剛猛、或陰柔、或剛中有柔,或柔中有剛,或橫出,或直送,或內縮,敵人抵擋不住這源源而來的任何一股勁力,便會深受內傷。
《七傷拳》既是內功拳,也是外功拳,威力奇大,不修內功者同樣可以使將出來,只是,若無高深內功調理內腑,終究是傷人傷己。
拳譜中諄諄告誡,若非內功練到氣走諸穴、收發自如的境界,萬萬不可練此拳術。
每人體內,均有陰陽二氣,金、木、水、火、土五行。人身五行,心屬火、肺屬金、腎屬水、脾屬土、肝屬木。
七傷拳的拳功每練一次,自身內腑便受一次損害,每會一層,自身內腑便深一層損害。
所謂七傷,實則是先傷己,再傷敵,一練七傷,七者皆傷。
以張無忌如今一流下乘的內功修為,真氣深湛純厚,自然能練這《七傷拳》,不但沒有任何害處,反而能強壯髒腑,鍛煉筋骨。
介紹了這麽久,常敬之一記鐵拳早已襲到,他在江湖上素有“一拳斷嶽”的響亮名頭,拳勁之強實屬罕見,雖然內功修為不到家,隻得二流中乘,但《七傷拳》卻早已練到一流之境,實戰能力頗為強大,不輸於諸多掌門級人物。
張無忌此時還未曾修煉過《乾坤大挪移》,無法挪移穴位,借力打力,即便內功深厚,也不敢像原著中硬接常敬之這一老拳。
他伸手一握,向前直擊,拳出如電,與常敬之的鐵拳相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兩人一長一幼,兩隻拳頭一大一小,一粗一細,一黑一白,緊緊碰撞在一起, 相互角力。
一隻拳頭拳力剛強,一鼓作氣,另一隻拳頭勁氣難測,纏綿不盡,時而剛,時而柔,時而剛中有柔,時而柔中帶鋼,變幻不定,著實奇巧。
兩人對拚七八息,常敬之面色潮紅,一張黑臉也看不甚清,倏然收回拳頭,腳下“蹬蹬蹬”往後退去,口中“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張無忌並沒有乘勝追擊,還指望著他給自己“磨拳”,要是逼得對方喘不過氣,十幾招就乾掉對方,那就不是美事了。
常敬之喃喃道:“這是七傷拳?你剛才所使的......是我崆峒派的七傷拳?”
張無忌微微一笑,朗聲念道:“五行之氣調陰陽,損心傷肺摧肝腸,藏離精失意恍惚,三焦齊逆兮魂魄飛揚!”
崆峒五老聽到他高吟這四句似歌非歌、似詩非詩的拳訣,無不凜然心驚。
這正是七傷拳的總訣,包含“損心訣”、“傷肺訣”、“摧肝腸訣”、“藏離訣”、“精失訣”、“意恍惚訣”,合將起來,便是“七傷總訣”,乃崆峒派的不傳之秘,這小子如何知道?
他們一時之間,哪能想到,是謝遜將七傷拳譜搶去後,自幼便傳了給張無忌,所以都有些茫然,心想:難道師祖還在外另收了弟子?
突然間,唐文亮厲聲一喝道:“姓張的,定是謝遜那奸賊將《七傷拳》傳授給你,他潛入我崆峒派盜取拳譜,又打傷我和常敬之師弟,殺害諸多門人,這筆帳怎麽算?你若還以名門正派之人自居,那便自廢《七傷拳》的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