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英龍騎在馬上,別看他已經五十多歲,發生銀絲,但是整個人精氣神卻極好。傳習隊諸軍陣列在前,他越馬一側,手中揮舞著柯爾特左輪。
時代在變化,江川英龍還是個“崇洋媚外”的,自然已經放棄了什麽太刀打刀。對他而言,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準又快。那還用什麽刀啊,直接請他吃子彈完事兒。
你有天罡劍,我有柯爾特!
傳習隊步卒雖然是第一次見真仗,但是現在天天揮舞著精神注入棒在他們身邊晃悠的江川英龍就在現場,相比較於根本沒有見著的美軍英軍,很顯然是江川英龍更加的駭人。於是隊列也緊密了,軍心也穩固了,連士氣都不曾有半分衰減。
不就是美軍嘛,照樣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大家都是擼噴子,吃了槍子照樣死。而且美軍尚未大規模使用線膛槍,也沒有米涅彈,更不要提什麽溫徹斯特連珠槍。大夥兒都是滑膛槍,無非就是荷蘭產美國產的區別罷了。
“射前瞄準!”江川英龍對著隊伍兩翼的炮兵大喊。
先後承襲自高島流西洋炮術和荷蘭軍官團炮術操練的傳習隊炮兵,將六磅拿破侖騎兵炮對準海上正在劃船前進的美軍小艇。
“放!”號令一下,左右炮長哨聲大起,拿破侖炮相次發射。
“繼續放!”
早已熟練的炮兵,戰術動作行雲流水,長官下令,隻管射擊。無非以前射擊的是固定靶,這次射擊的是移動靶罷了。能打中最好,不能打中也是命,命中率永遠都是個玄學存在,不論設計和訓練的有多好,永遠比不過戰場上的瞬息萬變。
美軍小艇距離海岸起碼還有三四百米,不趁著這個機會打,趁什麽機會打?只要打翻一條,就等於減少了美軍二十個兵的戰鬥力,這不比之後拚刺刀擼噴子弄死二十個人容易?
可能是在東南的叢林裡面乾過仗,佩德羅之前訓練士兵的時候,認為那種幾萬人在廣闊的戰場上大會戰,條件有限,就不去提了。但是在幾百人,或者一二千人的衝突之中,應當盡力尋找遮蔽物。
所謂的在複雜環境下,堅持排隊槍斃戰術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傳習隊的士兵這一點學的非常好,於是很不講理的把老百姓的家給拆了,椽條房梁加門板,建成了簡易的防禦工事。
別小看了半人高的防禦工事,在戰鬥中還是能夠發揮很大作用的。除了會被富津的老百姓臭罵這個唯一的壞處,對傳習隊而言,無甚不好。
江川英龍已經允諾戰後賠給他們建造房屋相應的金錢,還雇傭地方的百姓擔任輔助後勤勞役,現錢給的痛快,老百姓們才總算不鬧了。
眼下說是阻擊登陸,其實並不是說直接就在海邊阻擊。所謂“半渡而擊之”,並不是說在敵人渡河的時候就打他,而是要把一部分敵人放到岸上,剩下的一部分敵人還在水裡。
需要故意留下上百米寬廣的灘頭,容美軍登陸,或者說是故意讓美軍登陸。然後攻擊這些登陸的美軍,使其無法正常組成行列,發動進攻。前面的人在灘頭上亂糟糟的,始終無法進攻,後面下船的人便也只能跟著混亂。
這時候大炮在後面轟炸近海,步兵則射擊灘頭的美軍,進一步的製造混亂。垃圾一點的軍隊,至此就崩潰了,就往後撤退跑路了。而頑強一點的軍隊,則會試圖反製。
如何反製?
白刃戰!
美軍的海軍陸戰隊,剛剛經歷了美墨戰爭,戰鬥力雖然未必能比得上老牌強國英法,可是該有的那點子心氣還是有的。
十余名美軍軍官,揮舞著刀槍,大聲激勵著尚顯混亂的美軍。然後身先士卒,揮刀向傳習隊發動突擊。有軍官帶頭,士兵自然鼓勇而前,隨即便以稍顯混亂的陣型,向傳習隊衝來。
刺刀戰極為考驗軍隊的士氣與戰意,同歷史上招募自只為了吃口飽飯的町人貧民不同,眼下的傳習隊都是招募自“苗字佩刀”家庭的次子三子,說白了就是“良家子”,渴望以武功獲得幕府的賞賜,進而獲封知行,名列旗本,代代榮華。
相比較於更高級的那些主義或者大義,在1853年,良家子的軍心士氣,在足兵足餉的情況下,絕對不含糊!
最後一輪槍射完,江川英元穩居馬上,叼起口中的哨子,警醒諸軍士卒,準備迎戰。吼叫著衝鋒上來的美軍到了近前,眾人才發現美軍到底是美軍。
敵仗高大,俯視我兵!
人均約一米六多的美軍,對人均一米五多的日軍,光是個頭,就形成了壓製。人高馬大,自然體力旺健,又經過實戰,配合嫻熟。即使是攻打有工事防禦的傳習隊,依舊沒有落什麽下風。
激勵著士兵的江川英龍也不閑著,拿著左輪,就對衝上來的美軍射擊。左輪在近距離二三十米的射擊精度還是可以的,加上江川英龍還練習了許久,很是厲害。六發子彈起碼乾掉了三個美國兵,一槍一個腦袋崩。
柯爾特就是裝彈稍微麻煩一點,但是江川英龍大身旗本之家,家裡有錢,所有另一支槍袋裡自然還預備著一支槍。他將射擊完的槍丟給自己的家人,命其裝彈,低頭取另一支左輪。
方才大聲呼喊著衝鋒的普雷布爾上校這會子已經落在了美軍後邊兒,這不是跑著跑著,就被英勇的美軍士兵給“保護”到了後面嘛。既然是大家主動保護他,普雷布爾重孝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安心落後指揮。
他很清楚的瞧見傳習隊的有一名老年軍官,高踞馬上,正在指揮士兵作戰。很顯然這人就是富津這邊的高級指揮官。就算不是最大的那個,但能夠指揮數百新軍的,也絕對不是什麽小軍官。
保不齊就是幕府的什麽要員!
普雷布爾召來一個士兵,沒有別的命令,隻說了一句:“瞄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