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右衛門身份貴重,才下馬,便有侍從入內向井伊直弼稟報。如今擔任老中首座,算是臨危受命執掌幕政的井伊直弼,威聲大震,兩把火把自己給燒起來了。
論理來說,似忠右衛門這樣位比禦三卿的諸侯,一般的譜代大名都需要到門口來迎接的。也就只有老中首座這樣的身份,在政治上更高一籌,可以比擬。不過忠右衛門和井伊直弼算是故交,不談這些虛頭吧腦的東西。
稍往彥根藩邸內走了幾步,前頭就出現了井伊直弼的身影。不出意外的,還有久世廣周以及幾個面熟的大身旗本。想都不要想,這些都是被江戶諸豪商動員來,和井伊直弼說人情的。
“殿下。”幾人一道低頭行禮。
“用不上用不上,是我前來叨擾了。”忠右衛門笑著去牽井伊直弼的手,這叫做把臂言歡。
久世廣周等幾人一開始面相還有點複雜,現在見忠右衛門來了不談公事,隻套交情,便意識到忠右衛門保不齊也是來做說客的。心中大喜,厚著臉皮,跟著入內,準備瞧瞧情勢,或許就能憑忠右衛門的面子,把事情給辦成了。
眾人落座,井伊直弼吩咐侍從送上茶點。既然忠右衛門不是來談公事的,那便是來敘交情的,氛圍寬松不少。
“於情於理呢,我是不應該來你這兒開口的,但是你也知道,總有人托到我這,橫豎抹不開面子,隻得來一趟。”忠右衛門算是豁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可比大和要淺白得多呢。”井伊直弼轉頭,位任從四位下大和守的久世廣周面色不改,笑了笑。
很顯然剛剛這幫人過來,那是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就是不敢擼了井伊直弼的虎須。完全不似忠右衛門這樣,上來就是豁老臉。
“殿下與掃部相交莫逆,我等自然是比不了的。”已經幹了好兩年老中的久世廣周,要是連這點厚臉皮都沒有,早就被罵下台了。
“說來大和也在這,有一樁事我想同你說一說。幕府諸般開銷巨大,處處都是使錢的地方,窮搜民力固不可取,我意……”
“殿下有什麽好來處?”
有一說一,若是井伊直弼有好的來錢辦法,他也不樂意一下子勒索天下諸豪商幾百萬兩。畢竟幹了這種事情,那就算是得罪了所有豪商了,還有可能把豪商背後的大佬們也給得罪了。錢未必能夠全部到手,還得罪老多人,純粹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就和之前的水野忠邦一樣,水野忠邦也沒有很好的來錢辦法,最終選擇是直接查抄錢屋,抄來了兩百萬,算是為他的施政獲得了財政支援。
現在井伊直弼銳意進取,眼見得英美洋夷紛至遝來,他心裡面著急啊。德川家定如此信任他,他得好好報效德川家定,才能全了君臣大義不是。
“之前同英國商議,英使巴夏禮允諾可以協助幕府商借洋款。”忠右衛門放下茶杯。
“洋款?”這是簽在專條裡面的,井伊直弼並沒有太在意專條的內容,猛然說起,便立刻回憶內容。
“按我的預計,若是一切順利,頭期便可向英國借洋款二百萬至三百萬。無非是以橫濱關稅作保,今日使明日的錢罷了。”忠右衛門想了想說道。
帶英帝國財大氣粗,二百萬英鎊對他而言算個錘子,況且這又不是免費的。和幕府相比,年入達到九千二百萬英鎊的帶英帝國,真就是拔一根汗毛都比年收入不超過二百萬的德川幕府來的強。
“就是說,借了頭期,還能再借?”井伊直弼敏銳的發現了忠右衛門話中所留的余地。
“想來不難!”
為什麽不難?因為忠右衛門有一樁事情是非常可以確定的。一旦沙俄強迫清政府簽訂《璦琿條約》,沙俄進一步奪取外東北地區,並獲得了良港海參崴之後,沙俄在遠東的勢力將大增。為了遏製沙俄的發展,英國會在遠東尋找代理人,大筆撒幣,用以阻擊沙俄。
而所謂的遠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清朝廷,一個是德川幕府。只要德川幕府能夠表現出心甘情願為帶英做狗的決心,以及足以遏製沙俄,或者起碼是暫時阻擊沙俄,為帶英出手創造時間和空間的實力。
那麽帶英一定會毫不猶疑的投資德川幕府,要錢給錢,要槍給槍,甚至是軍艦大炮都有可能免費贈送。只要德川幕府能夠在遠東惡心沙俄,不讓沙俄肆無忌憚的擴張即可。
“頭期真的能借來二百萬乃至三百萬?”井伊直弼眉眼皆張, 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必定是可以的。”
這個錢其實忠右衛門估計英國人借來是有要求的,可能全都只能拿來向英國購買新式槍械,以及軍艦大炮。當然也可用於留英學生的日常開銷,或者是幕府向英國購買各種各樣的先進工業機械。
反正就是只能花在英國那邊,道理就不需要再多闡述了吧。帶英雖然願意拉幕府一把,可是他也不是什麽大善人,該掙的錢,帶英絕對不會少掙。
“嘿嘿……嘿嘿……”不知怎麽的,井伊直弼突然起身,來回踱步。
“可惜了,若是福井侯尚未辭任,讓他去借到是極好的。”笑了幾句,井伊直弼突然蹦出了這麽一句話。
什麽意思?
“嘶……”忠右衛門突然意識到某種情況。
瞧瞧井伊直弼的這個樣子,極有可能是準備先和英國人大膽的借,能借多少是多少,然後把錢全部投入對傳習隊新軍的建設,以及江戶灣和各處緊要地方的防禦之中。只要把軍隊擴編到好兩萬,再購買回來十幾條大小戰艦,到時候……
到時候就是帶英上門武裝討債,幕府也根本就不怕的。大不了就是再乾一仗。反正井伊直弼就是要練出了大兵,然後繼續維護幕府的統治,開國只是權宜之計。把英國人擊退了,國也就不用開了,錢也不用還了。
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