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頭肉,醬油,黃酒,生薑,大蒜,麵粉,牛奶……”
“難怪師爺這麽愛吃,光材料就要十幾種,可真是一門學問啊。”
祈翎捆著一根圍腰,在廚房灶台旁,一邊閱讀“秘製醬爆叉燒包”的配方,一邊用力地和面。
距離天門山解圍,已是三日之後了。
“李大人,葉先生來了。”王富貴兒進門稟告。
“哦?你為何不引他進來?”祈翎專心致志地和面。
王富貴兒說:“葉先生騎在馬背上,一副遠遊的模樣,在大門口呢,要大人您出去一見。”
“他下個馬就這麽難?沒看見我正忙著麽?”祈翎口頭抱怨著,卻解開圍腰,丟給王富貴兒說:“你來幫我和幾手,記住了,等我會來再發酵。”
“啊……這這這……好吧。”王富貴兒接過圍腰系上,幫忙著和面。
祈翎洗了把手,出了廚房往衙門口走。
……
葉乾身騎褐馬,神情頗為焦急,隔著老遠便衝祈翎打招呼:“宇文兄,我有事要與你說。”
祈翎點點頭,站在門口,示意讓葉乾快說。
“經三日前的遭遇,會議的內容也有所更改,經過大家商量,一致同意將開會地點轉移到京城的九清賢莊,因此我現在必須回去了。”
祈翎點點頭:“嗯……然後呢?”
葉乾問道:“你可要去京城?”
祈翎本來便打算去拜訪一番儒宗的賢士,再者,魔修降臨人間,他也不能坐視不理。便點頭道:“嗯,我要進京。”
“那好,無年與裴求世正在天門上等候,他們有事要與你商量,我趕急,便不多浪費口舌。”
祈翎肯定要走,也肯定會去天門上與銀憐和包子告別。他又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甚好,那我先走一步了,九月末,我們在京城不見不散,到時請你喝最好的梨花釀!”
“好。”
祈翎揮手告別,葉乾策馬離去,一向儒雅隨和的他,竟這麽趕急,也是不多見的。
祈翎深吸一口氣,長長歎出,銀憐到手了,師爺卻走了,修為提高了,還過了一把官癮兒……原先計劃的事已經全部做到,如此看來,也該再次攜劍遠遊了。
……
傍晚,包子出籠。
祈翎一度認為自己在烹飪方面就是個天才,做出來的叉燒包簡直和攤販上的一模一樣。
叉燒包很普通麽?它並不普通,日後還得靠它把師爺找回來。
祈翎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提筆書信,他先前曾答應過父母,辦完這邊兒的事便回去,但現在看來只怕是不行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個國家需要他,他應該挺身而出。
“爹,娘,為表示歉意,孩兒日後一定會多帶幾個兒媳婦回來……”
祈翎剛一落款,筆還沒放下,白右京便推門走了進來。
“右京,你來得正好,吃叉燒包,師爺同款。”祈翎熱情地將桌上的叉燒包推給白右京。
白右京卻板著臉,認真地看著祈翎桌上那疊厚厚的信封,問道:“公子已決定不回去了?”
祈翎輕“嗯”一聲,將信封好遞給白右京:“你不用再跟我一路了,我現在已有能力保護自己。你幫我把信帶回去交差。”
白右京猶豫了一會兒,輕歎了口氣,接過信封揣進懷裡,問道:“公子打算去參軍了麽?”
懂祈翎者,非白右京莫屬,
這個問題當真是一針見血。 祈翎鄭重地點了兩下頭,說道:“三日前的魔修入侵,徹徹底底證明了一件事,蠻族人能快速摧毀人間軍隊,就是魔修在背後暗中協助。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每個大燕子民都應該感到危機,都有義務去保家衛國。”
剛開始,白右京總以一種欣慰的態度看待祈翎,但此刻,他的目光閃爍著敬佩之意。
“好,公子你放心,等這封信送達,我也會追隨你一起戎武天下。”
“呃……這頂帽子太大了!戎武天下,那必須得是大將軍,大元帥。我嘛,一時半會兒還沒那個資格。”
“公子總有一天會手握虎符,身穿黃金甲,頭戴紅纓冠,成為獨當一面的戎武大將軍。”
祈翎卻是一聲輕歎:“若真是到了那一天,我恐怕早已雙手沾滿鮮血了。”
可話又說回來,戰爭,怎能不流血?怎能不殺人?
……
次日清晨,祈翎疊好官服,將令牌與辭別信放在烏紗帽下,隨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任何事情,都要默然一些,這樣好受自己,也方便別人。
一席青衫,一柄仙劍,不問從前,再見少年。
……
祈翎禦劍直接來到七星峰,誰料無年與裴求世早就已在山口等候。老實說,他是來見自己心愛的姑娘的,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兩個出家人跟來幹啥?
“你終於是來了。”無年上前相迎。
祈翎挑著眉問:“你怎換回自己模樣了,這還沒下天門山呢,不怕別人誤會?”
無年說道:“中秋之後,百家使者都相繼下山,長孫譽卻生了一場病,病死了。理由是修為太弱,被魔修的威壓脅迫得心脈衰竭。”
祈翎心裡暗讚這是個極好的理由,可又擔心:“那他的屍體呢?我可是用刀把他捅死的。”
這時一旁的裴求世笑道:“我用了點兒道家的小竅門,一般人看不出來他受過外傷。”
無年說道:“長孫譽的死,也許會成為長孫厚顏與薛王爺放下內鬥,一致對外的轉折點。他死得挺好的。”
自己兒子被魔修殺死,做爹的怎會不生氣?那胖子,死得太值得了。
祈翎揉了揉鼻子:“其實我早有預感,不然也不會殺他……”
無年與裴求世相視一笑,沒有說話。
“你們在這兒等我,我要進去交代一些事。”祈翎走向七星宮。
無年與裴求世漫步跟在他身後,他問:“你們跟來做什麽?七星宮全是女修,你們進去怕是不方便。”
“你進去就很方便了?”
“我未婚妻在裡頭。”
“你未婚妻在那裡。”
無年抬手一指,半山腰上行一座小亭,亭中一位婀娜多姿的白衣女子正翹首盼望,她的存在,山間花草皆黯然失色,鳥兒秋蝶縈繞歌唱。
“唉……”
人是那個人,但地方卻挑的不對。
祈翎心裡其實是有另外一種想法的,比如在一間有軟趴趴的大床的房間,來一次離別邂逅,如此告別便更完美了。
祈翎幾步輕功便跳下了半山庭廊,他剛要興致勃勃衝進小亭時,一隻玉手卻狠狠將他拽住:
“喂!你停下!”
祈翎回眸一瞧,發現竟是個身材微胖的可愛姑娘,臉模子雖清秀可愛,神情卻不是那麽回事兒。
“姑娘你是?”他有禮。
“我是銀憐的好朋友,寧微微,是專門過來為她把關的,”寧微微雙手叉腰,對祈翎說:“我警告你啊,銀憐馬上就要築基了,你不準對她亂來聽到了麽?最多只能抱一抱,親親也不準,這樣會亂她道心的。”
懂了!
祈翎當即三指朝天,鄭重發誓:“寧姑娘你放心,我宇文祈翎乃絕世好男人,正人君子一個!倘若是對銀憐亂來,必遭——”
“好啦好啦!”寧微微呵呵一笑,搡了祈翎一把:“跟你開玩笑呢,快去,人家等你好久了。”
“好嘞。”祈翎笑嘻嘻地衝向小亭。
銀憐抱著包子,一見祈翎也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二人你儂我儂,卻不是風花雪月的歡愉,更似竹馬年代的嬉笑。祈翎幾次想去抱銀憐的腰,可一看見山頭上的無年,裴求世,寧微微,不好意思下手。
真是煩人,這幫家夥究竟幹嘛來了?
……
先不說祈翎與銀憐在小亭裡愛意多濃,再看山頭上的無年三人。寧微微紅著臉,將裴求世拉至崖邊,羞聲問:“裴掌門,聽聞你們嶗山道派的修士,不能娶妻生子是嗎?”
裴求世想了想, 搖頭道:“似乎也沒有什麽明確的規定不能結婚生子,只是男女之事有穩道心,所以——”
“那裴掌門有考慮過雙修道侶嘛?”
寧微微俏臉兒紅到了耳根,裴求世卻被此話嚇得差點兒滾下懸崖:“咳咳咳……”
裴求世可愛的臉上也飄起了一抹紅暈,怎麽說呢,他修道也有好幾十年了,除了印象中與師傅下過幾次山,還真就沒怎麽見過女施主。突然被姑娘問這種問題,這這這……這怎麽回答?
“貧道修的是天地無邪,修的是鴻鈞大道,修的是世間太平,修的是……”
修這麽多道有屁用?還不是羞得臉紅了?
這道士和這姑娘,不論是從容貌還是性格上來看,都能稱得上“般配”二字。
……
祈翎與銀憐這般,你儂我儂半個時辰,祈翎終於鼓起勇氣,摟住銀憐的腰,低頭深深地親了她一口。
這個吻,當然有離別之意。
“我得走了,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歸,不過你放心,待我歸來之時,必定娶你為妻。”
“不嫁……沒找到我娘,才不嫁。”
“啊……我想,等我回來之時,也應該具備去仙朝找你娘的本事了,到時帶你去仙朝玩兒。”
“好,我會在這裡,一直等著你。”
祈翎在銀憐額間一吻,牽著她的手搖搖晃晃離開小亭。
……
“裴掌門你一定要記得我,我叫寧微微!”
“祈翎,你一定要好好的。”
“嗷嗷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