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日子,平靜又安逸。
如果一個人有足夠的錢,那他的煩惱就會消失一大半。
昭想娣是閑不住的人,於是便在愛麗緹的介紹下,進入“文翰書院”授受劍法,當了一名劍法老師。
林娜則整天陪伴在張蘭芝身邊,吃齋念經,燒香拜佛。
張蘭芝每天最樂忠的事便是觀察這兩個兒媳婦兒的小腹,稍微有些隆起了便會問:“想不想吃酸的?有沒有害喜呀?”
祈翎雖然會和兩個“媳婦兒”同床共枕,卻也僅僅是摟摟抱抱,最多也就是親上一口便睡覺。他說要為王音音禁欲三年,就絕不會親近女色。
經過祈翎血洗十裡坡之後,司馬商社在青魚城的生意徹底垮台,宇文家也沒有再進駐青魚城,而是舉薦了幾名友商,合作共贏,以錢賺錢。
宇文燁這幾個月在家修養療傷,商社裡大小事宜全都由祈翎代管。
若說宇文燁的行商手段是帶著一張面具,那麽祈翎的作風則是撕爛這張面具,如今他是皇帝親封的大將軍,也算是半個皇親國戚,論財力,權力,他足以在江南隻手遮天。
……
時間是最留不住的東西,在如梭的歲月裡,一轉眼便已到了次年二月二十一,
今日是祈翎的生日,二十六歲的生日。
張蘭芝本提議給祈翎辦個大壽,但祈翎卻說:“娘,現在是戰備時刻,當今天子都在邊關守國門呢,我大將軍卻在後方鋪張浪費,這成何體統?”
於是,宴席大壽變成了家庭小聚,一家人坐一桌,喜氣洋洋,其樂融融。
“爹,娘,鳶兒也快十一歲了,這個年紀如果還不上山的話,可能就有些晚了。所以我明天就想帶鳶兒去凌虛修仙學道。”
宇文燁和張蘭芝並沒有太多表情,他們都知道,留是留不住的,天下沒有不散宴席。
花謝了總會再開,人走了總要回來,期間不過是漫長的等待。
……
第二日清晨,早飯過後,所有人都將情緒藏在了心裡,一句“珍重”足夠離別。
“哥哥,你又要帶我騰雲駕霧啦?”鳶兒張著期盼的小眼神兒。
“嗯,總有一天,你也會和哥哥一樣,騰雲駕霧,與天競自由。”
祈翎為鳶兒裹上一件保暖的袍子,扶搖化作一道金光,往瓊州方向飛去。
……
考慮到鳶兒的體質,祈翎不敢飛得太快,因此,原本半天的路程他飛了整整一天。等抵達安昌縣時,已快要過了二更天。
祈翎在安昌縣裡開了一間客房,放下已熟睡的鳶兒,用劍氣留下一具分身照看,隨後便走向了安昌縣衙。
故地重遊,隻為尋找昔年的記憶。
也許是因為長孫譽在凌虛道宗暴斃的原因,安昌縣自從祈翎辭官後就再也沒指派過縣令來任職。
縣衙已荒廢六年,卻隻掉了幾片瓦,長了幾株雜草,積了幾層灰。
祈翎將縣衙裡裡外外都轉了一遍,連曾經蹲過坑的茅房也去瞧瞧,
最後,他來到公堂之上,用袖口撣了撣座椅上的灰塵,撩開下擺坐在了這個熟悉的位置上。
彈指一瞬間啊,六年前他也曾在這裡任職,那驚堂木一拍,所有人都得醒悟肅靜,然後師爺就會誦讀狀紙,她常常因為結巴而羞得臉紅,可愛極了……
“師爺,你說你本來就不是結巴,為什麽卻裝得那麽像?”祈翎偏頭對著空氣說話,如果是以前,師爺總會站在這個位置的。
站在,人去樓空,伊人已逝。
祈翎掐了掐眉頭,黯然傷神,他緩緩取出王音音留下的那封遺書,顫抖著撕開信封,取出信紙才剛剛看了幾個字,熱淚便已決堤而出:
“祈翎,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也許已經離開了,但你一定不要傷心……”
“音音,你怎麽這麽傻……”
祈翎泣淚捶胸,心如刀絞,連呼吸一口都疼得渾身發抖。
慘白的月色下,坐著一個痛徹心扉的男人。
……
祈翎在公堂呆坐到了清晨,直到鳶兒有了蘇醒的跡象才趕回客棧。
清晨,用過早飯之後,祈翎便帶著鳶兒繼續上路。這次他沒有再禦劍飛行,而是帶著鳶兒,徒步翻越天門山脈。
“哇,哥哥,你快瞧,那隻猴子好大呀!”
“你想要麽?哥哥把它抓來給你當寵物。”
“我不要,猴子最調皮了,我喜歡毛茸茸的大兔子。”
鳶兒才剛涉足,便對深山老林中的一切事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快樂地跑跳在陽光下,摘一朵野花兒,拾一片落葉,大半天來沒喊過一句累。
“鳶兒,要不咱們先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哥哥給你抓幾條魚來吃。野生的魚兒可肥美了。”
“不吃,不吃,我要趕快上山拜師學本領,然後學會在天上飛行,那時候我就想回家看爹娘,就回家看爹娘了。”
“那至少喝點兒水啊,別跑得太快,汗濕了衣服會生病的。”
“哎呀,老哥,你怎麽和管家婆一樣嘮叨——”
“轟隆!”
突然一聲巨響從山林前傳來!霎時間,作鳥獸散,幾頭大野豬竄出灌木,猛然朝鳶兒撞去!
鳶兒呆若木雞,連呼救都已忘記!
祈翎飛身而去,捧起鳶兒跳上一顆樹乾,再看樹下的情景,百獸相繼衝鋒,山林裡頓時一片混亂。
“哥哥,發生什麽事了?”鳶兒緊著小臉兒問。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有人在鬥法。”祈翎淡淡道:“走吧,我們去看看。”說罷,便帶著鳶兒,踏著樹枝朝靈力波動的方向跳去。
……
兩座青山之間,一條溪谷之中,溪水兩岸各站著一隊容貌秀麗,衣著端莊的修士,
一方男性居多,一方女性居多,年紀都不大,十七八歲二十出頭,修為也都不高,多數為築基期的弟子。
溪水正中央一塊兒黑石上,趴著一隻灰銀色的小豹獸,豹獸不過一尺身長,獠牙卻有寸許長,它惡狠狠地瞪著左右兩派弟子,一時間也知該跳往哪岸。
“劉貞,你們勿要太過分,這隻二級豹獸明明是我們廢了好大力氣才追趕至此,你們有何資格佔有它?”
“寧師妹,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大家都是凌虛道宗的弟子,這山中的靈獸人人見者有份。再說了,這隻豹獸明明是自己跑進我們落霞峰試煉地盤的,憑什麽要不得?”
“劉貞,你讓不讓?不讓我回去就去報告師傅,告你們搶東西!”
“喲?搶不過就打報告了啊?你可別忘了,我們師傅古登天可是凌虛的副掌門,你們師傅只是長老,你覺得誰會更偏袒我們?”
“寧師姐,跟他們廢話那麽多做什麽?大不了打一架,誰贏了,誰就能得豹獸!”
“對啊,咱們七星宗雖然全是女眷,但也絕不是好惹的!
“要是銀憐師姐在就好了,可惜她在閉關,不然這幫臭男人絕不敢這麽囂張!”
“廢話少說,各自出招吧!”
……
當祈翎帶著鳶兒來到溪邊時,雙方已經交上了手,各種法器對抗,靈符爆炸,功法博弈……
修士鬥法還真是眼花繚亂。
“哇,哥哥,那就是法術麽?”鳶兒捧著臉蛋兒,看得如癡如醉。
“都是些小打小鬧,低階法術。抵不過哥哥一道劍氣。”祈翎笑道,卻又覺得其中有個女修士似曾相似。
“可是哥哥,我期望仙女姐姐那邊能贏,她們人本來就少,而且好像修為也要差那些男修士一節,”鳶兒哼了一聲,“那些臭男人真沒風度,和女人搶東西,出手也這麽狠,真討厭!”
蹲在溪面上的豹獸是一隻二級妖獸,對於築基期的弟子而言,若能馴服納為寵物,戰力一定能提高很多。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修士的世界中,一份好的機緣有時候比命都重要。
“哥哥,你快去幫幫姐姐們,她們好像快輸了。”鳶兒扯著祈翎的衣襟祈求道。
落霞峰的修士有十一人,七星峰卻只有八個人,前者隊列中有七名築基期的修士,後者只有五名。實力與人數上的差距,是導致七星峰落敗的最終因數。
祈翎也終於想起來了那個似曾相似的女修是誰——有些嬰兒肥,生得甜美可愛,銀憐的閨中密友,同屬七星峰弟子,寧微微。
“怪不得全是姑娘,原來是七星峰的人。”
七星峰也算是薛銀憐的半個“娘家”,祈翎自然是要偏袒照顧的,於是他掌起一道劍氣,隨手朝溪谷裡一指——
“呼哧!”
劍氣橫斷溪谷,直接將打得不可開交的兩派人重新逼回了岸邊。
祈翎腳尖輕點樹枝,拉著鳶兒飛向溪面,落水時使出“燕子抄水”絕妙輕功,一把將那隻銀毛豹獸抓進手中!
“唔唔唔……”豹獸齜牙咧嘴。
“嗯!”祈翎斜了豹獸一眼,僅憑威壓便叫老實低頭。
祈翎在七星峰陣營前飄飄落下,將豹獸塞給寧微微,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啊,寧姑娘。”
“你是……”寧微微辨認著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男人,恍然大悟:“你是宇文祈翎!”
祈翎微笑道:“六年未見,你變漂亮了,我卻變得黑醜了許多。”
“宇文祈翎,他就是宇文祈翎……是那個號稱‘白面死神’的大將軍麽?”
“他不是在涼州打仗嘛?怎麽突然出現在這兒了?”
“寧師姐,你會不會認錯人了。”
一眾女修竊竊私語,有的僅僅打量了幾眼祈翎便不禁羞澀起來。
如此優秀的男人,誰不愛?
“哎呀,他就是宇文祈翎啦,銀憐的未婚夫!”寧微微呵斷道。
“銀憐呢?”祈翎問道。
寧微微說:“她啊,可用功了,平常不是閉關就是修煉,這一次正在為進階築基後期做閉關準備呢。”
“那咱們——”祈翎剛想說“咱們回去吧”,河對岸的落霞峰弟子突然呵聲道:
“喂!那邊兒的,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敢在我劉貞面前搶東西?!”
不知天高地厚?
“宇文祈翎,你可得好好教訓那個叫劉貞的王八蛋,平時就囂張跋扈,甚至還騷擾咱們七星峰的女修,就仗著他師傅是副掌門呢……”寧微微與一眾七星峰的女修,都已做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準備。
祈翎轉身瞧了一眼對岸的劉貞,長得是儀表堂堂,穿的也乾淨整潔,就是人品太差勁兒,當然,凌虛道宗中,這樣的人比比皆是。他們或許可以嘗到蠅頭小利,但永遠無法參透鴻鈞大道。
祈翎根本不屑於回話,隨手一道劍氣斬向天空,“啪!”劍氣在空中炸裂,散出來的元氣竟形成了一股颶風,吹得溪谷中的人搖搖欲墜!
劉貞震驚之余,大聲呵道:“寧微微,他究竟是何人?掌門有令,若遇到可疑之人——”
不等他話說完,十幾名修士一同從天門山主峰疾馳而來!
“不知是哪位貴客造訪我凌虛道宗?”
副掌門古登天,攜二十四位金丹期以上的長老從天而降。
凌虛道宗為百家同盟之首,門中八成以上的長老都已前往涼州只有,只剩下少部分長老留守山門。
“古掌門,你還記得我麽?”祈翎招手問道。
昔年,祈翎與裴求世、無年一同去金水山除妖時,曾經救下過古登天,在涼州戰場也與古登天有過數面之緣。
古登天驚喜交加,湊上來便是一句:“參見宇文將軍!”
祈翎擺手道:“這裡不是軍營,古掌門無須客氣。”
“宇文將軍要來凌虛,早該事先通知一聲的,我也好準備準備迎接你大駕光臨啊。”古登天笑道。
“哪裡有什麽大駕光臨,只是我家有妹初長成,她身懷靈根,有資格尋仙問道,便送她上凌虛,求一場仙緣,求一場造化。”祈翎摸著鳶兒的腦袋說道。
“不瞞將軍說, 掌門離開之際,還特意囑咐過此事,我也是每年都派人前去邀請。可宇文家主和夫人就這麽一顆掌上明珠,一直都舍不得,呵呵……”古登天笑著,又邀請道:
“宇文將軍,這裡不是敘舊之地,跟我上凌虛去吧?正好兩位道祖也都在,我給你引薦引薦。”
衣百元和王太行麽?
“好。”
“那宇文將軍請。”
“古掌門請。”
在古登天與一眾長老的帶領下,祈翎拉著鳶兒踏天而去。
落霞峰眾弟子茫然失措,特別是那個劉貞,臉已陰成了鐵青色。到底是誰不知天高地厚呢?
原來自己才是小醜。
……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