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40分，校園裡夜闌人靜。

　　清涼的晚風，像一把梳子，輕輕地吹拂和梳理著春華樓前的兩排柳樹。今夜，燈火通明，後勤處長趙昊和教務處長郭小龍，此刻正帶領著五六名工作人員，在學校大門口一帶忙碌著。

　　很顯然，他們已經動工了。

　　孔書成下了晚自習後，背著書包，剛走到宿舍樓底下時，劉羅鍋就扯著嗓子，遠遠地喊了他一聲:“師父，才下課啊?”

　　劉羅鍋年紀大，聽力下降，所以說話聲音特別大。他這麽一叫“師父”，不僅附近的聲控燈都亮了，就連路過的好多女同學也都捂著嘴偷笑。

　　孔書成打趣道:“劉大爺，以後別再叫我師父了，感覺把我叫老了，人家還沒處對象呢。”

　　劉羅鍋嘿嘿一笑:“師父，你處啥對象啊?我孫女劉希珺，你喜歡不?喜歡的話，我讓她下次多來這裡玩。”

　　他這麽一說，旁邊剛好有個高二19班的胖妞路過，她於是立刻大笑道:“劉羅鍋，你都喊孔書成做師父了，回頭，你不是得喊你孫女叫師娘?這輩分，有點兒凌亂啊！”

　　劉羅鍋:“師娘就師娘，管你啥事兒?有本事，你去做我師娘啊！”

　　他這麽一說，胖妞立刻花癡般地看了看孔書成:“我當然是沒有問題啊，倫家還沒有男朋友呢，可關鍵是要看，孔仙人他喜不喜歡我這種豐滿型的女生啊！”

　　“………”

　　孔書成用旁光看了看胖妞那不下200斤的噸位，立刻舉手投降:“行了，別扯了，我還是躺平吧！”

　　肥妞噘嘴，假裝生氣:“哼！躺平我也能坐死你！”

　　孔書成:“………！！！”

　　劉羅鍋立刻笑得前俯後仰。

　　孔書成正要走，劉羅鍋又一把拽住他，然後將他請進房間，並且小聲地問:“師父，明天，應該還有活兒嘛?”

　　他說的“活兒”，自然是指“告白氣球”。

　　孔書成點了點頭:“放心吧，明天的告白氣球，管夠。只不過，順序可千萬別再搞混淆了。還有，這事兒，一定得保密哦！”

　　“好好好，一定一定！”

　　劉羅鍋的眼睛都亮了。

　　………

　　孔書成又交代了一些“操作細節”後，就回寢室了。

　　晚上12點左右，劉羅鍋上床正準備睡覺，窗口那台破舊的電話突然響了。

　　“奇怪，這個時候，誰會打電話過來呢?”

　　身材佝僂的劉羅鍋，緩緩地起身，抓起了電話，重重地咳嗽一聲:“喂，你找誰啊?”

　　“請問，您是劉大爺嘛?”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劉羅鍋頓了頓:“對，我就是，請問你是?”

　　“哦，劉大爺您好，真是不好意思，都這麽晚了，還打擾您休息。我也是剛剛才得知您這個電話號碼的。哦對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您孫女劉希珺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我姓孫，我叫孫嘉莉。”

　　“哦哦，原來是孫老師啊。請問，這麽晚了，您要找哪位同學呢?”

　　“不不，我不找學生，我就找您。”

　　“找我?”

　　劉羅鍋頓時就懵圈了。

　　坦白說，乾宿管這麽多年，身為光棍老漢的他，還是頭一次接到中年婦女打來的電話。而且還是深夜來電。

　　“劉老師，您找我，有事兒?”

　　“呵呵，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兒。我就是想問您幾個小問題，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

　　“有什麽問題，劉老師您隻管問。”

　　“劉大爺，今天我也來你們四中監考了，而且我還在樓上看見，您拿了一些氣球到教學樓前面的空場地放飛，是嗎?”

　　“呃，是的。”

　　劉羅鍋有些吃驚。

　　孫老師這麽晚了打電話，就來問這事兒?

　　“劉大爺，我冒昧的問一句，是誰讓你這麽做的呢?”

　　“這個………”

　　劉羅鍋猶豫了。

　　畢竟，“告白氣球”這件事兒，師父曾經囑咐過他，不許和別人透露半點信息，尤其不能和四中以外的人員說。甚至包括他孫女。

　　作為一名光榮的退伍老兵。“誠信”這塊金字招牌，還是不能丟的。或者，說得更現實一點: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不好意思啊，孫老師。氣球這件事兒，我恐怕不能隨便說啊。總之，是個調皮的小男生吧。我這麽說，算是回答你了吧?”

　　“………”

　　電話那頭，卡莉法頓了兩秒，然後立刻大笑道:“哈哈，沒關系的，劉大爺。您既然不想說，那我也不能為難你。只是，您應該知道，那個找你放飛氣球的人，他想表達什麽意思吧?這個，總可以跟我說道說道吧?”

　　劉羅鍋笑了笑:“呵呵，孫老師啊，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的手法，千奇百怪。他們放個氣球，估計就是想告白唄。”

　　“哈哈哈，哈哈哈………”

　　卡莉法忍不住笑出了殺豬聲。

　　劉羅鍋有些納悶:“孫老師，怎麽了?我有哪裡說錯了嘛?那些氣球，不是用來表白的嘛?”

　　卡莉法:“哦，沒有，沒有。那些氣球，的確是用來表白，您沒說錯。只不過，我也覺得，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真的很有想法啊。”

　　劉羅鍋長歎一氣:“嗨，啥想法不想法啊，要我說啊，他們就是糟踐爸媽的辛苦錢。劉老師，你知道嘛，他們請我放氣球，還要給我錢哦，感覺都像是富二代一樣。”

　　卡莉法:“是嗎?他們給你多少錢?”

　　劉羅鍋:“一個氣球，十塊錢。”

　　“………”

　　電話那頭，卡莉法明顯卡頓了一下。

　　片刻，她又呵呵一笑:“劉大爺，明天，你還有活兒嘛?”

　　“有啊，明天據說還有個大活兒呢。”話剛說出口，劉羅鍋就意識到口誤了，於是又趕緊解釋:“呵呵，孫老師，我剛才其實是開玩笑的。”

　　誰料，卡莉法突然笑著道:“劉大爺，明天，我這裡也有個放氣球的活兒，您想接不接啊?”

　　“啊，孫老師，您………您沒有開玩笑吧?”

　　“劉大爺，我不開玩笑的。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班不是有個同學名叫寧才哲嘛?”

　　“哦，就是鐵一中的超級學霸寧財神啊，我聽珺珺常常提起過他的。”

　　“對對對，就是他，寧才哲他不也是綜合營的嘛?這段時間，他的學習狀態也有點兒不對，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是喜歡上了你們東饒四中的沙沫同學了。所以，他也想在明天上午，讓您幫忙放幾個告白氣球，您看可以麽?這件事兒，寧才哲他不好意思說，所以就讓我轉告你。”

　　“啊這………”

　　劉羅鍋暗吃一驚。

　　卡莉法:“真是不好意思，作為一個班主任，我居然跟您提這樣無厘頭的要求。劉大爺，您自己看著吧，如果覺得行就行，要覺得有難處，咱就不找你做這件事兒了。或者，我再去找找2棟的老邱也行。”

　　“啊，不不不，家肥不外流，我這邊沒什麽難度。告白氣球嘛，多放幾個也都是放，只要孩子們開心就好。”

　　“誒，這就對了嘛。劉大爺。明天呢，咱們就這樣，您看行不行?在您放其他的氣球之前，您能不能先幫我們寧才哲同學放3個綠色的氣球?”

　　“呵呵，這個簡單，3個氣球，都要綠色的?”

　　“沒錯，都要綠色的。”

　　“孫老師，我想冒昧的問一下，你們那個寧財神，他為啥都要放綠色的氣球呢?”

　　“他說，綠色是原諒色啊。三個綠色，意思就是說，他希望沙沫同學能原諒他第三次啊。”

　　“哦，原來是這樣啊?現在的年輕人，果然都是些人精啊。孫老師，您放心吧，您交代給我的任務，保證完成！”

　　“等等，劉大爺，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孫老師，您說。”

　　“劉大爺，放3個綠色的氣球，您必須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必須在其他的氣球之前放。可以嘛?”

　　“這………”

　　劉羅鍋陷入了沉思和猶豫。

　　隱隱地，他總感覺，哪裡不對。

　　卡莉法:“劉大爺，這件事兒，你要是辦妥了，作為寧才哲的老師，我不會讓您吃虧的。事成之後，三個綠色的氣球，我給三千塊的勞務費。”

　　“啊………”

　　劉羅鍋頓時就感覺氣血衝頭， 甚至有些高血壓。

　　媽呀，3個原諒色的氣球，孫老師就給我三千塊?

　　媽呀，這個地球上的人類，到底是怎麽了?

　　片刻。

　　卡莉法認真地問:“劉大爺，三千塊，連著放三個氣球，你到底乾不乾?”

　　劉羅鍋感覺心跳加速，立刻仰頭吞下兩片“氫氯噻嗪”後，斬釘截鐵地道:“孫老師，您就放心吧，您讓我乾，我就一定乾！”

　　“行，劉大爺，那咱們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我代表寧才哲，感謝您！哦對了，還有，這件事兒，您也得幫我保密哦?”

　　“放心吧，孫老師，您是我孫女的班主任，這件事，我會辦好的。”

　　劉羅鍋掛掉電話後，很長時間都轉輾反側，睡不著覺。

　　腦海裡，突然一直回蕩著，孫女劉希珺的那句口頭禪:大人，時代變了！

　　害！看來，時代真的變了！

　　現在的年輕人，玩個氣球，都玩出火藥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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