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小昭首肯，於第二日清晨告假離隊，去往小蚺所在的酒樓。

　　一路氣喘籲籲，不敢多耽擱，還是走了半日，直到日頭正中，才來到酒樓門口。

　　門口已換了招牌，叫玉泉樓。

　　我推門，上了鎖。向旁看看，確認了是這家，於是拍門。

　　“今日不營業！”小蚺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心情激動，清了清嗓子喊道:“是我！”

　　裡面一陣腳步聲，“謔啦”一聲門開了。

　　小蚺還是苗疆打扮，只不過將長發盤了起來。

　　她看見我，笑眼裡盛滿了驚喜。忽然，她眼圈泛紅，滴下淚來。

　　我正要上前寬慰，只見她嘴角向下一掛，“啪”地將門摔上了。

　　我差點被門砸中，一頭霧水。

　　“小蚺?”我又拍門。

　　小蚺在內嗚咽，斷斷續續泣不成聲。

　　“你開門呐小蚺。”我等了一會兒又嘗試敲門。

　　“你真討厭！”小蚺喊了一句，又抽泣起來，“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怎麽你一入伍就打仗了?都怪你！”

　　我又好氣又好笑，這怎麽怪我。

　　“你先開門……”我又輕輕叩門。

　　“別敲了！”小蚺沒好氣地說道，“我眼睛都哭腫了，不好看了，你等會兒再進來吧！”

　　好吧，這下我只剩苦笑，在門檻上坐下來，等著她給我開門。

　　剛靠著門坐下，大門忽然敞開，我一個不留神向內摔倒，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你回來啦。”小蚺從上方瞅著我，倆眼腫得像核桃。

　　我說:“小蚺……你是不是胖了，有兩個下巴。”

　　小蚺聽了，瞪起腫脹的雙眼，一把將我拉起來往外拖。

　　我坐在地上扒著地不走，她沒力氣了，被我一把抱在懷裡。

　　“你起開！”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臂環在我脖頸上緊緊抱住。

　　女人就是很奇怪，行動和語言總是反著來。

　　對面的鄰居又出來了，是個大嬸，還是斜倚在門上吃瓜子看熱鬧。

　　小蚺羞紅了臉，這才想起來門還沒關。

　　鄰居邊說:“我不看我不看。”邊在門前笑盈盈看得起勁，並沒要走的意思，。

　　小蚺跑去關了門。讓我一旁歇息，去後廚忙活一番，做了一桌好菜。

　　六菜一湯，魚羊豚牛，時蔬果盤，冷熱葷素，搭配得當。

　　她還熱了一壺酒。

　　兩個人，這麽多菜哪裡吃得完。

　　事實證明，小蚺的手藝非虛，我也低估了自己的飯量。我看著一桌好菜食指大動，將飯菜一掃而光。

　　小蚺只顧盯著我吃，自己沒吃兩口，待我吃得差不多了，她捂嘴笑道:“你在軍中吃了不少苦頭吧，如此吃相還是頭一次見。”

　　我怕她擔心，沒將被帶到北地郡的事情告知，隻說軍中大鍋飯隻管飽，並不好吃。

　　“你看。”我把隨身攜帶的口袋打開說道，“這是我的軍餉，我如今是百夫長了。”

　　小蚺聽了誇讚一番，把錢袋子接了過去，笑問:“給我噠?”

　　我點頭，隨即覺得身子發熱，想是喝了酒的緣故，頭眼有些昏花。

　　小蚺再說什麽，聽不大清楚，只聽見一句:“你累了，回房歇一下吧……”便隨小蚺回房，昏沉睡去。

　　再醒來，一陣寒意襲來。酒勁散去，人越發冷起來。

　　我打了個哆嗦，睜眼看見房內一片漆黑，原來已經入夜了。

　　身上唯一一處暖和的，就是小蚺搭下來的臂膀。

　　我一看兩人衣不蔽體，頓時臉紅。

　　雖然已經成親，可還是頭一次這麽親密。

　　本想回來好好和小蚺說說話，誰知一覺睡到夜深。沒聽打更人來報，不知道時辰。

　　我輕輕推了推小蚺，將她喚醒。

　　“你這是什麽酒?喝了不省人事。”我笑問道。

　　小蚺迷糊答道:“我自配的好酒。”

　　我笑了笑，輕聲說道:“我該回去了。”

　　小蚺揉揉眼睛，歪著頭問:“我不是做夢吧。你這時候回去?進得去軍營?”

　　我低語道:“軍中大將軍明日回京，我隻得告假一日。好在有個朋友料得準，知道我可能會誤了時辰，將令牌與我使用，入夜也能回營的。”

　　小蚺又哭了。

　　我也禁不住掉下淚來，隻說如今劍譜已有了眉目，等拿到劍譜，就退伍回來。

　　“當、當”，打更人路過，天已二更，此時趕回去，黎明正好歸隊。

　　再依依惜別，一步三回頭，也不得不走。

　　我將小蚺早備下的新衣服裹緊，獨自在黑夜寒風中往回趕路。

　　不知是否因為夜間趕路多思慮，我總覺得靜謐的街巷有另一個動靜。

　　可能是那個打更人吧。

　　我於晨光熹微時趕回軍營，正趕上晨練。

　　昨日飲酒，晚間沒得好睡，晨練時頭暈目眩。

　　小昭申請了，我兩人依舊睡同一個營帳。他見我面色不好，早飯也沒吃，包了幾個胡餅面果子，打了熱水，回營帳來看我。

　　我就著熱水咽下一些乾糧，邊與小蚺聊天。

　　我問他怎麽單同我這麽要好，還為我說話謀求職位。

　　他說因為我長得好看。

　　我聽了嗆了一口水，乾糧噎在喉嚨裡咽不下去。

　　小昭哈哈大笑，又說:“不開玩笑了。你看起來順眼是其一，主要還是因為你功夫不錯，人也好，還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

　　我問他短暫相處怎麽看出我人好的。

　　他說也無所謂好不好，就是一眼就能看出來誰脾氣相投。

　　又談了幾句，我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你說軍師是不是也隨大將軍回京去?”

　　“不哇。”小昭說，“已經留了軍師在此出謀劃策。他本就是耿家軍的人，留下再正常不過。”

　　萬幸！這可真是大好消息！

　　“昨天還有一事，大將軍從北地帶回來的那個地方官，逃跑未遂，給做成人彘了。”小昭也將一個面果子掰了吃。

　　我問什麽是人彘。

　　小昭哼了一聲答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要吃不下飯去。”

　　我說京中定要活口的，他們能拿那個官員怎樣。

　　小昭說:“宮裡的手段，要什麽樣的活口沒有?就說這老兄，人都成個球塞進罐子裡了，就用參湯吊著，腦子還是清醒的，問什麽都知道。”

　　我聽著“罐子、球”樣的字眼，隻覺得瘮得慌。心下為這個秦地官員難過起來。

　　正邊吃邊聊，有人進來傳話，說陳都統和軍師找小昭去談話。

　　小昭應了，回頭說:“走吧，我們同去拜會軍師。他隨軍多年，卻全無戾氣，看起來仙風道骨，感覺有點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