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黎明紀元之初，光明便已誕生，虛空亦然。”

　　面對眾人的困惑，哀傷仕女捋了捋祂那不存在的長發，娓娓述說起來。

　　“光是一切的起始，用偉大的仁慈與愛注視欣欣向榮的一切，而虛空則是有生之靈不可避免的終結和寂滅，我說的是永恆的寂滅，可不是暗影界那種。”

　　“萬靈慕生而畏死，這是本能。”

　　“那名偉大的存在因哀憐眾生而落淚，她挖出自己的雙眼化成日月，環繞黎明拂曉的大地飛行，為眾生驅逐黑暗。”

　　“長久以來，名為安瑟的太陽日複一日的穿行於諸界的蒼穹，為所有生靈帶去溫暖的日光。但祂卻不知，光走到何處，虛空就跟到何處，祂的光芒越熾盛，陰影就越濃鬱。”

　　“終於有一日，祂發現了追逐在祂背後的恐怖黑暗，祂不能理解為何光明化身的自己也會有如此濃鬱的黑暗，更無法接受這一切。最終，祂選擇了自我吞噬，企圖用自己的光芒淨化黑暗。”

　　“這魯莽的舉動招致了太陽的坍縮，祂破碎的身軀歸於虛空，這便是你們的來歷，魔眼蠶！”

　　祂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

　　魔眼蠶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沒有打斷。

　　“而流離失所的萬千光明中，有一枚刺入了那位偉大存在的心臟，令她...消逝！”

　　“蕾茉妮婭，是那顆碎片的名字...而那滴原罪之血，就是挑起光影紛爭，干擾生死輪轉，將秩序和混亂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罪魁禍首。他迄今還藏在虛空的角落裡，圖謀這份偉大的遺產。說你呢，德納修斯！”

　　哀傷仕女說著，空洞的目光一轉，看向人群中的方回。

　　方回一愣，兩條腿頓時就打起了哆嗦。

　　這說得好好的，看我幹什麽，你們這種等級的神仙打架，我又參與不了，我又不是德納修斯！

　　不是...怎麽都看我?

　　阮萌萌也不解地看向方回，忽然，她眼睛瞪大，低聲提醒道:“你的胸針...”

　　“胸針?”

　　方回怔愣著，勉強笑道，“這不就是破曉薔薇的製式胸針嗎，你們又不是沒有......”

　　阮萌萌翻了個白眼:“裝什麽愣，我說那枚帶珍珠的，你是不是沒聽殿下的話，把德納修斯的裝備帶回來了！”

　　珍珠的?

　　方回身體一僵，嚇得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解下那顆帶著血紅珍珠的胸針。

　　“你說他能借助這枚胸針，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

　　阮萌萌已經不想說話，不說破曉薔薇的製式胸針並不罕見，就算這技術沒被破解，也不等於這世上沒有其他類似的法術，可以借助這枚胸針窺視此地。

　　比如巨魔巫醫的偵察守衛，比如女獵手的貓頭鷹之魂...

　　“難不成你真以為德納修斯那麽好心，走之前還給你留一身裝備?”

　　“啊這...我這就砸了它！”

　　方回也覺得自己恐怕是石樂志，當時怎麽就起了貪念，把這枚胸針給帶了回來。

　　他趕忙掄起巨錘，一錘將之砸碎。

　　東方昶也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方回拿回這枚胸針，他是知道的，一直沒說破，也是為了能在關鍵時刻給虛空中的德納修斯傳遞一些錯誤的信息。

　　不過此刻砸了...也沒太大關系！

　　虛空之中，德納修斯看著眼前的畫面黑屏，不由得咂巴匝巴嘴。

　　“哎呀呀，

真掃興，居然被說破了。摩恩女士看來是對我很不滿啊...不過，也沒關系了，最終的時刻就要到來，迦拉德菲斯，趕快把佐瓦爾消化掉。這份偉大的遺產...很快就要完全屬於我了！”　　“嘶......”

　　巨蛇迦拉德菲斯發出低沉的附和，萬千雙眼睛悉數閉合。

　　在密布酸水和暗影的巨蛇腹中，佐瓦爾用統禦之鏈編織了一片存身之地，東方昶雖然還沒有將聖光之力送來，卻也同樣沒有斷開統禦之冠和統禦之鏈的聯系。

　　遠隔虛空的德納修斯無法再窺視現實，但他可以。

　　絕密之城中有過初誕者的記載，說她是一名偉大存在遺留於心靈位面的意志。

　　但那名偉大存在是誰，有何來歷，他並不知曉。

　　而他更好奇的，卻是自身的來歷，還有除了德納修斯之外，其他幾位永恆者的來歷。

　　通過東方昶傳來的視野，佐瓦爾的目光緊緊盯著哀傷仕女，希望祂能給出解答...

　　東方昶身側，方回見阮萌萌還在看他，忍不住訕笑道:“沒了，真沒了，我就拿了那一個，真的...”

　　阮萌萌也不再糾結，這場戰鬥，關系著整個宇宙的命運，不光是方回，就算把所有玩家綁在一起也幫不上太大的忙。

　　他們能做的，是盡量別拖後腿。

　　而此刻，哀傷仕女也已經繼續開口。

　　“安瑟的傲慢不僅招致了祂自身的破碎，也令第一黎明紀元覆滅，偉大不存...若不是艾露恩和初誕者，你們這些喪家之犬早已和安瑟一起歸於虛空了。”

　　“應該懺悔的是祂，是你們所有光裔！”

　　“弑上的罪徒高居廟堂，竟還敢以執法者和無上的光明自居，妄圖審判眾生，真是亙古未有的笑話！”

　　聞言，虛空之中一片沉默，阿格拉瑪和魔眼蠶罷戰停手，阿曼蘇爾與苦痛先驅雖然還在時停領域中兩兩相望，卻也豎起了耳朵默默聆聽。

　　毫無疑問，哀傷仕女正是那名偉大存在哀憐眾生的淚，是初誕者和艾露恩之外最為古老的存在，此刻由祂說出來，不光凡人動容，就連幾位虛空大君本身，也有些不敢相信。

　　驚怖婆婆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曾是光明的一員。

　　這誰能信?

　　對於這一切，盡管東方昶早有猜測，但也是此刻才完全被證實。

　　恍惚間，他想起了薩格拉斯曾給他看的那個幻象。

　　無垠黑暗止境之外，如星辰大日般的破碎黑晶拚合，化作一顆殘破的眼睛，眼睛裡流出的黑膿和爛瘡，正是無數上古之神的由來...

　　光暗感應性寄生體！

　　但那些寄生體並非全部， 正如上古之神所言“我們遍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數量遠超群星...”

　　這並不是一句虛言恫嚇，而是事實。

　　生命是她，死亡是她，光明是她，黑暗亦是她...森羅萬象全是她！

　　而她的每一部分身軀，都潛藏著凡性的病變，所以上古之神自然也就遍布她殘軀的每一個角落。

　　以她的威能也許完全可以安於罪責，無視心靈的黑暗，就如凡人不會為了自己不經意踩死的蟲蟻自責一般。

　　但她最終卻選擇了凡性。

　　她愛憐這些螻蟻般生長於她身上的生靈，也不可避免地為他們的降生和死亡而歡喜憂怖。

　　東方昶不知該如何評價這種聖母的行為，若說敬佩，那是不可能的，為了一些不相乾的生靈自剜雙目不說，到最後還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這不是聖母，這是傻子！

　　但要說鄙夷，卻也沒有立場。

　　畢竟這浩瀚寰宇，六大位面的萬千生靈，都是因為她的這份博愛才得以存續。

　　嚴格來說，聖光的仁慈亦是源於她。

　　她仁慈，聖光才仁慈，但如今她既然已經消逝，仁慈的聖光似乎也走入了歧途，澤拉便是一個最好的明證。

　　飛船之上，三名納魯盡皆沉默，個中秘辛，就連聖光軍團內部，也鮮有人知，知道這一切的澤拉早已不在了。

　　但...

　　不知道並不是祂們容忍的理由，摩恩的僭越觸及了祂們的底線，虛空升溫，一股煌煌盛氣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