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官大人”

　　“大人！”

　　格裡恩大驚，紛紛撲上前來護衛在長女身側。

　　早在擎天巨人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預感到事態不妙，而現在，這的預感成真了。

　　四位聖傑心裡有些苦楚，晉升堡壘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但荒謬的是，這一切的起因卻是一名凡人。

　　而更荒謬的，是他們身為聖傑，卻幫不上半點忙。

　　“為了執政官！”

　　山德裡亞一聲怒吼，展開雙翼就想向擎天巨人飛去。

　　巨人雖然強大，但即便是螳臂當車，勇氣的化身亦無所懼。

　　在她的帶領下，勇氣之手紛紛展翼，身後格裡恩飛蛾撲火般跟她向前，衝向擎天巨人。

　　“山德裡亞！”

　　塞尼厄斯想要扶額，但他已經空不出手。

　　他一手一個傷員，現在又多了個執政官，萬一山德裡亞也...

　　山德裡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色漠然的擎天巨人，一咬牙，終於還是飛回，試圖攙扶格裡斯蒂亞。

　　格裡斯蒂亞伸手，推開了山德裡亞的攙扶，而後拄著長矛勉強站起，她此刻氣勢大跌，渾身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割裂的劇痛令她直不起身，體型也縮水了接近四分之一。

　　她能感到自己缺損了一塊，這種缺損表面看不出來，但她明白，晉升堡壘北部的那一片區域，尤其是貼近忠誠神廟的那一帶。已經和她斷了聯系，徹底不屬於她了。

　　“你，為何...”

　　為何不自報家門?

　　為何要干擾暗影界的秩序?

　　還有，你到底是誰！

　　......

　　她有太多問題想問，可話到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要說完全是東方昶的責任，這話她說不出來，畢竟先動手的是她自己。

　　東方昶立地擎天，手中長劍如絢爛長虹橫貫天際。

　　“你的職責和奉獻，都與愛無關，說得再偉大，也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就和你的極樂堡一樣，不過是空中樓閣，看著堂皇偉岸，實則不堪一擊。”

　　他神色淡漠，逼格滿滿。

　　但攏在衣袖之後的雙手卻已經開始顫抖。

　　長女拄矛站立，此刻她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她飛行，但她畢竟是晉升堡壘的化身，只要這片國度還存在，就能源源不斷地反哺她，修複她的創傷。

　　“你是誰，你到底...”

　　是不是我的兄弟?

　　東方昶低頭看了她一眼，從這個角度觀看世界，還真得是挺渺小的。就算是永恆者，看起來也不過小小的一隻。

　　“如你所見，我是一名凡人，一個凡人國度的國王...”

　　我信你個鬼！

　　凡人有你這樣的?

　　“因為一些機緣巧合，我和一個破損的世界鏈接在了一起，這其中，德沃絲無意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欠她一個人情...而恰巧的是，噬淵找上了她，所以我來帶她走，算是還她這個人情！”

　　長女皺眉，不知是因為余痛未消，還是因為東方昶的這番話。

　　她沒有再懷疑這凡人話語的真實性。

　　到了他們這樣的層次，撒謊完全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

　　但她始終不敢相信，泰坦竟然還有人造的?

　　“沒有人能夠逃出噬淵......”

　　對於這個問題，東方昶不想和她多做爭執，現實中，

百萬噬淵行者已經快把噬淵當成後花園了。　　“如果我所料不錯，仲裁官和典獄長關系匪淺吧...一體兩面?佐瓦爾能把凡人的靈魂剝離，想必也能將自己的靈魂剝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仲裁官的處境就危險了。因為無論他要做什麽，都繞不開仲裁官......”

　　東方昶說完，也不管格裡斯蒂亞的回應，“不過我猜你也未必能聽進去，仔細品味這一劍的創傷吧，和那創傷中不屈不撓的涅槃意志，這一劍對你來說，也許並非完全是壞事！”

　　下一刻，他抬手一推，將從晉升堡壘削下來的大片大地推入間域。

　　空茫茫的間域有了回應，一條條緞帶般的鮮紅心能從不可知之處飄來，纏上了這片區域，並拖拽著它飛向間域深處。

　　原本他的確沒打算出手，但既然到了這一步，不撬點牆角過去，都對不起他浪費的大招CD。

　　很早以前，他就在謀劃怎麽從暗影界的其他領域挖點牆角，去充實太陽之眠的疆域。

　　這個目標原本是雷溫德斯，但架不住緣分就是如此奇妙，最早和他扯上關系的，竟然是晉升堡壘。

　　太陽之眠這個罅隙位面，和奧丁的英靈殿、海拉的冥域深淵、邦桑迪的冥宮、穆厄扎拉的彼界類似，都屬於從暗影界薅羊毛。

　　把這個國度交給德沃絲來幫他打理正合適。

　　“德沃絲，你不是要開辟新道路嗎?這片殘損的國度，將與我的世界連接在一起，它將是我所有子民最終的歸宿，也是你奠定新道路的基石...”

　　做完這一切之後，東方昶感到體內的力量正在急劇衰減，

　　奠定新道路的基石?

　　連這他都想好了！

　　德沃絲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回應，照理說，“創業”之初能擁有這樣的“起步資金”，她應該高興才對，但想到這些都是從執政官身上割下來的肉，她又有些心懷不忍。

　　忠誠堡壘中，忠誠之手和德沃絲的一眾助祭依舊留在這片殘損的大陸上，此刻全都茫然不知所措。

　　忠誠聖傑叛變了，這片大陸不歸晉升堡壘了?

　　那他們怎麽辦?

　　人群之中，一個灰發的大胡子茫然抬頭，他看東方昶的面容有些眼熟，卻不太敢確定。此刻他也和其他格裡恩一樣，都聽到了東方昶的話，也為自己未來的歸宿和命運感到不安。

　　東方昶又道:“忠誠堡壘的格裡恩們，暗影界將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願意追隨德沃絲，尋求新道路的可以留下，不願意的，現在可以離開了！”

　　完這一切之後，東方昶感到體內的力量正在急劇衰減，幾乎要維持不住此刻的形態了。

　　而忠誠堡壘的格裡恩聞言，則紛紛飛起半空，他們一會兒看看受傷的長女，一會兒看看東方昶和德沃絲，不知該做何選澤。

　　不多時，一部分格裡恩扇動雙翼，向著極樂堡的方向飛去，而更多的，則選擇了留下。

　　德沃絲是忠誠聖傑，她神廟中的大部分格裡恩，也都是契合她，以忠誠美德為道路的晉升者。

　　此刻無論是因為愚忠還是真的信任她，都選擇了站在她一邊。

　　她本人則早已石化，瞪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任何語言都無法詮釋她此刻的心情。

　　他做到了，他真的重傷了執政官！

　　他到底是誰?一個凡人怎麽可能做到這樣?

　　他真的是凡人嗎?

　　執政官會有事嗎?

　　就在她心中百味雜陳之際，東方昶的聲音又在她思維之中響起:“做好準備！”

　　準備?

　　德沃絲心裡咯噔一響，猛然想起東方昶之前的話語。

　　“啊，哦，好的！”

　　東方昶說完，整個人如漏氣的皮球般垮了下來，僅僅數秒鍾就變回了原來的體型，煊赫的氣勢更是一瀉千裡，衰弱得仿佛隨時可能死去。

　　德沃絲不再遲疑，撮嘴召來一匹日行角馬，背起東方昶轉身離去。

　　山德裡亞雙翼一振，就要追去。

　　“不用了，讓他們去吧！”

　　“執政官大人......”

　　山德裡亞有些遲疑，她知道這不合規矩，但那個凡人令執政官，令晉升堡壘遭受了如此劫難，於情於理都應該抓回來接受仲裁官的審判。

　　長女卻擺了擺手:“不用去了，山德裡亞，堅守正途即可...”

　　執政官的手臂依舊在顫抖，但總算能夠勉強飛起來了。

　　山德裡亞皺著眉，也許，那凡人說的不錯，晉升堡壘的道路過於刻板，宛如一個設定好的程序一般。

　　這程序運轉了無數紀元沒有出錯，但如今明顯已非過去，執政官為何還要墨守成規?

　　她有些不能理解。

　　塞尼厄斯數度猶豫，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德沃絲您打算如何處置...”

　　“德沃絲...是一個警兆，她是我的一部分，她的離去預示著無論願不願意，我都將在不久的將來做出一些改變，而這樣的改變，無疑是不忠於我們現在堅守的正途的，不忠於正途，忠誠自然不在......我只希望，不會造成太大的動蕩。”

　　執政官的話語令塞尼厄斯十分不解，什麽意思?

　　難道...德沃絲與執政官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矛盾，真正出現問題的，是執政官自己?

　　她預感到了這條亙古不變的正途出現了偏差?

　　智慧聖傑一時間覺得自己的智慧有些不夠，但執政官顯然沒打算和他解釋。

　　“回去吧，格裡恩們，繼續服務！”

　　格裡恩相繼離去，晉升堡壘除了少了一塊之外，仿佛並沒有其他變化。但長女的內心卻並不平靜。

　　“你的職責與愛無關，這樣的職責不過是無根漂萍...”

　　“但若背負愛與回憶，又如何能夠持公持正呢?”

　　“還有，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到底要不要提醒仲裁官...他的誕生應該是一個萬古罕見的意外，生者世界真正的永恆者不可能降臨暗影界，他們不來，佐瓦爾在噬淵裡出不來...暗影界不可能還有人能威脅到仲裁官...”

　　“等等，雷文德斯......不！”

　　與此同時，納斯利亞堡中。

　　一名溫西爾墮罪者將一個靈魂押送至德納修斯大帝面前:“陛下，這個靈魂恐怕需要您來出手...”

　　溫西爾能幫罪人之魂悔悟平生，淨化罪孽，順便也收割心能，以供維持雷文德斯外表上的光鮮體面。

　　但一些桀驁冥頑的罪犯並非一般溫西爾可以處理，這時候，就需要此地的主宰者，德納修斯大帝來親自出手了。

　　大帝是一名生有雙角的高大男子，此刻聞言，隨手便提起了那個靈魂。

　　“謔，一名...大帝?罪名是拐騙世仇的女兒做自己的王后、甘心為邪惡的元素領主做馬前卒...丟入噬淵吧！”

　　德納修斯大帝隨手就將那靈魂丟進堡壘之後的噬淵。

　　“大帝，這靈魂...”

　　還有救！

　　分配到雷文德斯的靈魂，都是還有救贖可能的靈魂，真正無可赦之魂，仲裁官會直接將之分配到噬淵。

　　大帝臉上溫和的笑意不改:“下一個！”

　　溫西爾不敢反抗，唯唯諾諾地又送上一名靈魂。

　　“一名...盜賊，罪名是為民工討薪時，失手錯殺王后...”

　　審視完那個靈魂之後，德納修斯大帝手一松，那靈魂愛嘯著，又落入噬淵之中。

　　“下一個！”

　　“一名酋長，罪名...算了，不重要了！”

　　“下一個！”

　　身後那名溫西爾看得心驚膽戰，他總覺得今天地大帝，似乎有些不一樣。

　　光是將所有靈魂丟入噬淵，就已經夠離譜的了。

　　而那以往看起來平易近人的微笑，更是令他不寒而栗。

　　德納修斯大帝一連將七八個靈魂全部拋入噬淵，口裡依舊喊著:“下一個！”

　　溫西爾戰戰兢兢道:“啟稟陛下，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

　　大帝回頭一看，果見排隊等候的已經全部“處理”完畢，他用柔和的目光看了那名溫西爾一眼。

　　“最後一個?”

　　溫西爾忙不迭點頭，正要說話，忽覺一團陰影籠罩頭頂，剛一抬頭，便看到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從天而降。

　　大帝一把揪住溫西爾的衣領，將他提至半空:“我想，你還漏算了一個，最關鍵的一個！”

　　說完，他手一松，溫西爾的身影同樣落入了噬淵的紺青巨口。

　　“這才是...最後一個！”

　　噬淵之中，溫西爾拉長的哀嚎聲漸弱，但沒過多久，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

　　“德納修斯...該動手了！”

　　大帝眯眼看向噬淵:“佐瓦爾，我怎麽記得我們約定的時間不是現在.......”

　　“出了點意外，為防夜長夢多，計劃必須提前...”

　　“好吧好吧，我這就去，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自然！”

　　德納修斯大帝說完，抬手一召:“蕾茉妮雅，我們該出發了！”

　　大帝身後，一柄利劍歡悅著跟在他身後，那劍似乎擁有自己的靈魂和思維，一邊蹦著，一邊用少女般清脆的聲音喋喋不休。

　　“走了走了，出發了...德納修斯，格裡斯蒂婭想找你開永恆者議會，難道是她發現什麽了嗎?”

　　“格裡斯蒂婭?她能發現什麽！”

　　“這倒也是，她那榆木疙瘩一樣的腦袋...可她為什麽要請求開啟永恆議會呢?”

　　“不用管她，時機已經成熟了，就算她發現了什麽，也沒有用了！”

　　......

　　奧利波斯，仲裁者的聖所熔魂之座上。

　　仲裁官高居主位，四角的四個客座中，有兩個已經亮起。

　　這場會議已經開啟接近半小時，兵主和德納修斯卻依舊沒有到場。

　　“格裡斯蒂婭，你還沒說你召集我們到底有何事，還有，怎會如此虛弱?”

　　寒冬女王溫柔而威嚴的聲音響起，格裡斯蒂婭仿佛聽到落落葉的聲音劃過耳畔。

　　她沉吟了片刻道:“比起我接下來要說的一切，這點傷勢不值一提。我本打算等德納修斯到了以後親自問他，但如今看來，他是不會面對我們了！”

　　“也罷，我就直說吧，我今日遇到一個...凡人，他告訴我，仲裁官很可能會有危......”

　　她話音未落，一顆猩紅彗星從高天墜落，直奔仲裁官而去。

　　仲裁官猝不及防，尚來不及反應，便被那顆猩紅彗星擊中。

　　“啊！”

　　萬靈的審判者發出撕裂的痛呼，頓時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