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暴風城。

　　運河上漁火點點，再夜空下搖曳微光。

　　城裡貴族的生活自然不錯，但平民中，居無定所的依舊大有人在。

　　能像這些漁夫一樣，買條船在運河上定居已經算好的了，更多的人，則露宿橋洞、碼頭和窄巷，忍受著饑苦。

　　瓦裡安不是不想改變這一切，只是時間真的來不及。

　　一會兒迪菲亞，一會兒海盜，一會兒又是黑石獸人，完了還有祖爾法拉克......

　　接踵而至的戰爭令他根本無暇分身。

　　但好在這一次，他下了狠心把整個東部王國整肅了一頓，總算安頓了不少，可以好好處理一下城裡的矛盾了。

　　“瓦裡安，你倒是管管梅卡托克...”

　　“瓦裡安，羅寧傳來消息......”

　　山丘之王喋喋不休，卻發現暴風城的國王根本沒在聽。

　　“瓦裡安，瓦裡安，你在聽嗎?”

　　“mua~乖兒子，在那邊好好聽話，聽老師的話，聽凱爾叔...伯伯的話，知道嗎?”

　　......

　　“爸爸也愛你，等爸爸有空了再來看你，mua~”

　　瓦裡安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印記，這才發現身邊還杵著個矮子，“啊，哦，麥格尼你還在呢，你說，我在聽呢！”

　　你在聽個鬼！

　　麥格尼深深吸了口氣，不和兒控計較:“安度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一提到兒子，瓦裡安立刻就滔滔不絕起來:“挺好的，挺好的，每天6小時的課，凱爾薩斯給他找了個老師，他自己有時候也會給安度因講課，就是沒有教他成為戰士有點可惜，凱爾薩斯劍術還是不錯的......”

　　再不濟教他法術也行！

　　麥格尼錯愕狐疑:“他沒有自己帶安度因嗎，他找了誰?”

　　“娜塔莉·塞林。”

　　麥格尼紅銅色的雙眼頓時瞪大，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瓦裡安，我可提醒你一下，塞林可是黑鐵巫後的本姓......”

　　黑鐵巫後莫德古德，數百年前黑鐵矮人的王后，正是她的死徹底終結了三錘之戰。

　　那時候矮人內部還沒有暗影牧師、術士、法師之類的職業區分，所有施法者一概被稱為巫師，研習黑暗魔法的話，最多再加一個字:黑巫師。

　　莫德古德的黑暗魔法曾讓蠻錘和銅須吃盡了苦頭，乃至於她死後，銅須和蠻錘兩部徹底將巫術封禁，數百年來，什麽法師、術士...一個沒出現過。

　　她以一己之力，讓銅須和蠻錘矮人變成驚弓之鳥，遺毒之深遠可見一斑。

　　娜塔莉·塞林是人類，但她有巫後血統。

　　瓦裡安點了點頭:“她是上一任的光明大教堂主教，這些我當然都知道。”

　　“作為一個父親，我也希望自己能把安度因保護得好好的，但你知道，這世道並不太平，我不想他像他母親一樣...”

　　提到蒂芬王后，麥格尼有些語拙。

　　那的確是個純善之人，克這世道好人不長命。

　　山丘之王頓了頓，覺得還是有必要給出諫言:“那可是黑鐵，那可是莫德古德的後裔，她曾經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危害，你根本無法想象，你讓他來教導暴風城的王儲...”

　　再牛能牛得過阿爾薩斯?

　　阿爾薩斯還是你弟弟親自教的呢...

　　當然，這話瓦裡安沒說出口，說出口那叫腦癱。

　　他知道矮人之王和黑鐵矮人有過節，

此刻也隻好拍了拍他肩膀，無聲安慰。　　“我希望安度因閱盡世間黑暗，依舊心懷榮耀，娜塔莉·塞林是最好的選擇。”

　　麥格尼面色依舊很難看，他還想說什麽，瓦裡安不等他開口就不動聲色把話題一換:“對了，你剛剛說什麽來著，梅卡托克怎麽了?”

　　矮人之王一拍腦袋，光顧著嘮家常了。

　　“趕緊叫他回來，這丫現在天天往濕地跑......”

　　往濕地跑，那是好事啊...

　　和部落注定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交好血精靈總比交惡強。

　　“去幹嘛?”

　　“看機甲唄...還能幹嘛，他連自己的工匠團都不管了，再這麽下去，我們的均被可就不太夠用了......”

　　瓦裡安訝然:“血精靈讓他看?”

　　“問題他媽就在這裡！”

　　麥格尼一拍大腿，粗口都爆了出來，“血精靈都不讓他上手，他還遠遠看著，那眼神，比看女侏儒還猥瑣。”

　　在技術宅的眼裡，女侏儒的吸引力說不定還真不如那機甲......

　　“有收獲嗎?”

　　“還真有...”

　　麥格尼臉色有些尷尬，“他說他已經在模擬出三套不同的複刻方案，不過都不太完美，有很嚴重的缺陷。”

　　“當然，這話他已經說了好幾天了。”

　　瓦裡安想了想，道:“告訴他先把這些靈感變現，不然永遠不知道差在哪裡。不用擔心開支，我批給他！”

　　剛把藏寶海灣掃蕩了一遍，有錢，不慌！

　　“好嘞！”

　　山丘之王等的就是這句話，聽完之後，擰起小榔頭興衝衝就往地鐵跑。

　　但就在這時，暴風要塞之外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一匹金光燦燦的軍馬一路狂奔過來，進入要塞大門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要塞門口的皇家衛兵警覺，紛紛舉起霧氣，卻沒有阻攔。

　　瓦裡安神色一凝。

　　能在暴風要塞縱馬的，只有一個人......

　　伯瓦爾公爵！

　　而能讓向來守禮節，知進退的伯瓦爾公爵在暴風要塞縱馬的，也必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籲...陛下，達納蘇斯急報，部落摧毀了達納蘇斯！”

　　伯瓦爾公爵不等軍馬止步，就開口高聲呼喊。

　　有道是話越少，事越大，這種事情，原不該大聲嚷嚷，但皇家衛士都是瓦裡安的心腹，伯瓦爾並不擔心他們會亂傳。

　　更何況這事兒也瞞不住，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聯盟都會知道了。

　　哐當！

　　“哎喲...嘶...”

　　山丘之王一時沒回神，手中榔頭落地，砸在了自己腳上。

　　但他顧不得疼痛，一邊嘶哈嘶哈嗦著，一邊大叫:“這不可能，達納蘇斯可有聯盟接近一半的兵力......”

　　是啊，暗夜精靈雖然不好造小人，但畢竟一萬多年底蘊在那裡。

　　如今整個聯盟的兵力構成，差不多就是10萬哨兵部隊，5萬人類，然後侏儒和矮人加起來差不多有5萬。

　　總共20萬。

　　部落能在短短幾天時間把達納蘇斯吞下去?

　　打死他都不信。

　　伯瓦爾翻身下馬，正要行禮，就被瓦裡安扶起:“這時候就別客套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加洛西機甲，地精拍下的那台加洛西機甲，被部落借走了，就在昨夜，機甲降臨海面，一瞬間就將達納蘇斯劈成了兩半。”

　　瓦裡安一驚:“那機甲...不是沒有燃料的嗎，部落上哪兒弄那麽多混沌燃料?”

　　“地精用奧能取代了混沌燃料，威力雖然不如原來的混沌引擎，但勉強也能用。”

　　一瞬間就摧毀了達納蘇斯，還只是...勉強能用?

　　瓦裡安的心沉了下去。

　　在沙塔斯時，那幾台加洛西機甲幾乎沒有發揮作用，就被血精靈給端了，這也讓他們對機甲的作用有些輕忽。

　　再加上這玩意兒要消耗混沌燃料，這麽高級的燃料，不說部落沒有，放眼整個艾澤拉斯，也沒多少。

　　因而地精拍走機甲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太在意。

　　拍下一架就是了。

　　但現在看來...畢竟是燃燒軍團的滅世裝甲！

　　“早知道就應該不計代價...傷亡如何?”

　　沉默了片刻，瓦裡安澀聲問道。

　　伯瓦爾搖了搖頭:“整個達納蘇斯，十多萬人口...就隻逃出來了兩船...被先知維倫救去了。”

　　十多萬人，逃出來兩船。

　　瓦裡安不用問也知道當時是多麽的慘烈。

　　“高階祭司呢，泰蘭德在哪兒?”

　　“泰...”

　　“在這裡！”

　　伯瓦爾話音未落，一道嘶啞的嗓音聲音便傳了過來。

　　話落，艾露恩的高階祭司緩步走進暴風要塞。

　　泰蘭德渾身都籠罩在低氣壓中，臉上也再無半點恬靜溫和，那種讓人一見便覺安心的柔和氣質，更是早已蕩然無存。

　　“瓦裡安，我要求聯盟立刻出兵，將部落從艾澤拉斯徹底消...”

　　“不，瓦裡安！”

　　傳送門亮起，吉安娜的身影出現。

　　塞拉摩女王走出傳送門，立刻就打斷了泰蘭德的話語:“女祭司，你的痛苦，我都感同身受，但復仇並不能讓那些慘死的亡魂複生。此刻最重要的，是達納蘇斯的人民，他們需要你...”

　　“達納蘇已經沒有人民了！”泰蘭德語氣淡淡，掐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吉安娜被噎了一下，她從薩爾那裡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但料想即便再突然，也總能逃出來一部分人...

　　沒想到竟是這麽的慘烈。

　　泰蘭德懟完，便不再理她，而是轉過頭，靜靜注視瓦裡安:“就和你所做的一樣，部落也在整肅卡利姆多。一旦他們做到了...卡利姆多可比東部王國更廣袤。”

　　也更富饒！

　　瓦裡安沉吟了片刻，道:“我也想徹底解決部落的威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要等下一台加洛西...”

　　“不！”

　　吉安娜一聽瓦裡安口風松動，頓時急了，“瓦裡安，戰爭剛剛結束，我們的人民都需要休養，部落也是，此刻挑起戰爭並非明智的選擇。”

　　我知道人民需要休養，可你確定部落也想和平?

　　瓦裡安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泰蘭德又看向麥格尼·銅須:“鐵爐堡怎麽說?”

　　麥格尼·銅須看了看瓦裡安，又看了看吉安娜，有些為難:“鐵爐堡必當全力以赴，但沒有了達納蘇斯，鐵爐堡的兵力要派往卡利姆多就得打搶灘戰，代價太大，除非...”

　　除非塞拉摩願意提供港口。

　　包括暴風城海軍也同樣如此，隨著達納蘇斯和奧伯丁的淪陷，東部王國通往卡利姆多的安全航路只有塞拉摩一條。

　　如果塞拉摩不提供港口，大戰一打響，擁有主場優勢的部落只需在登陸點以逸待勞，聯盟別說復仇，能不能站穩腳跟都兩說。

　　更別提還有橫跨一整片海域的補給線，想想都叫人絕望。

　　想通此節，四人全都看向吉安娜。

　　看到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吉安娜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不會坐視這場戰爭發生......我很抱歉，女祭司！”

　　泰蘭德銀亮的目光暗淡下去，眼中噙著淚珠:“萬載榮光，俱是夢幻泡影...在我的領導下，卡多雷竟淪落到要乞附聯盟的垂憐，方能苟延殘喘。也許瑪維是對的，也許伊利丹才是對的...也許從一開始，錯的就是我們，瑪法裡奧！”

　　吉安娜大急:“我不是這個意思，女祭司，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是加爾魯什，這一切都是他一人所為，他已經被薩爾監禁...”

　　“你知道?”

　　泰蘭德神色譏諷，“你又知道了...部落的‘加爾魯什’難道還少嗎?他關得完嗎?還是說，這些‘加爾魯什’，都是他豢養的呢?”

　　“不是的，加爾魯什已經被薩爾監禁，不會再...”

　　“部落殺了你父親，然後告訴你他們渴望和平，你信了！現在部落毀了達納蘇斯，他們又來告訴你他們渴望和平，你又信了...下一個呢，下一個會是誰?塞拉摩，鐵爐堡，還是暴風城?”

　　瓦裡安臉色有些難看:“女祭司，這話過了...暴風城也剛剛從部落的陰影中走出來沒多久，但就如麥格尼所言，我們得從長計議...”

　　至少得先在卡利姆多建立一個立足點！

　　“吉安娜...”

　　面對瓦裡安期冀的目光，吉安娜閉上了眼睛:“我們都冷靜一下好不好，復仇並不能改變現狀！”

　　“但至少能讓我睡著覺！”

　　泰蘭德忽然厲聲咆哮，一直籠罩在她身周的低氣壓徹底釋放，宛如萬千亡魂的哀嚎一般，直撲吉安娜而去。

　　這整整一天一夜，她一刻都沒合眼。

　　一閉上眼，她就能聽到無窮無盡的亡魂在哀嚎，在哭訴！

　　吉安娜猝不及防， 嚇得蹬蹬蹬一連退了好幾步，才被麥格尼扶穩。

　　麥格尼看著面目扭曲的泰蘭德，長長呼出一口氣，他一早就看出泰蘭德壓抑著的平靜之下，是如同火山般狂暴的怒意。

　　此刻見她發泄出來，反倒覺得松了口氣。

　　瓦裡安有些不滿地看了泰蘭德一眼:“女祭司，我們都能明白你的心情，但請恕我直言，你的憤怒不該向我們宣泄。”

　　泰蘭德沒有在意他的指責，目光定定看著瓦裡安:“我只求你們一次，就這一次！”

　　瓦裡安一咬牙。

　　吉安娜見狀趕忙撲了過來，抓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不，不要，瓦裡安！”

　　“好，好，好！不能同氣連枝，這樣的聯盟還有何意義?”

　　“等部落一個一個蠶食你們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部落的確向往和平，但那是在聯盟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之後！”

　　泰蘭德眼睛微微閉了閉，再睜開時，所有的哀傷、軟弱悉數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暴戾。

　　“既然這樣，那就誰也別想好！卡利姆多是卡多雷的土地，卡多雷失去的，誰也別想得到！聯盟，部落...誰也別想好...”

　　“樹木、礦產，你們想要的一切...一根草都別想留下！”

　　“燒樹，就你們會燒?”

　　“五年了，呵呵哈哈哈哈...五年啊！卡多雷用無數資源和兵力，供養了聯盟整整五年...養了頭白眼狼！”

　　泰蘭德一邊咆哮著，一邊快步衝出了暴風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