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地獄火半島。

　　連日來的大戰讓幾方人馬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血精靈的大軍離去之後，惡魔就這麽一直不溫不火地吊著他們。

　　這種曖昧難名的態度，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又微微松了口氣。

　　按照這個態勢，完全可以各回各家，好好準備補給一番，再回來也不遲。

　　惡魔不知疲憊，軍團若是全力猛攻，他們還真的扛不住，至於惡魔為何會這麽反常，普通士兵管那麽多幹什麽?

　　能喘口氣不好嗎?

　　臨時搭建的指揮台前，圖拉楊環視眾人:

　　“諸位，惡魔態度曖昧，大家有什麽看法，都可以談談。”

　　薩爾和泰蘭德對視了一眼，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便道:“惡魔的意圖目前還不清楚，但納克薩瑪斯之戰已經結束，凱恩和希爾瓦娜斯的援軍正在趕來的路上，等到援軍一到，也就是我們和軍團決一死戰的時刻了。”

　　泰蘭德也接口道:“瓦裡安和麥格尼的大軍也已開拔，外域土地貧瘠，不適合種植作物，塞納裡奧的德魯伊準備在荊棘谷建立一個補給站，盡可能縮短我們的補給線。”

　　圖拉楊點了點頭，能畢其功於一役自然最好，但萬一不行，也得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後勤補給如果跟不上，就只能和聖光軍團一樣，打一槍就跑，端掉一兩個惡魔小據點，然後在宇宙中四處逃竄。

　　當然，對外的說辭還是:在宇宙中追擊燃燒軍團。

　　“伊利丹那邊呢?”

　　提到這個名字，指揮台的氣氛頓時有些微妙，對於圖拉楊而言，伊利丹是聖光之母欽點的光之子，天命之人。

　　可對於在外域苟延殘喘了十多年的遠征軍和沙塔斯的德萊尼人來說，伊利丹可是不折不扣的暴君，奴役外域的毒瘤，喜怒無常的惡魔......

　　然而就是這麽個惡魔，竟然深入阿古斯，把阿古斯攪了個天翻地覆，把戰火直接燒到了軍團的老巢......

　　然後，還活著回來了?！

　　他們該說是蒼天有眼呢，還是蒼天無眼?

　　泰蘭德感受到了眾人異樣的目光，但還是硬著頭皮答道:“上午的時候，他已經趕回黑暗神殿，預計再有一兩天，黑暗神殿的大軍也會趕到！”

　　伊利丹倒是想24小時黏在她身邊，但他離開外域太久，也確實需要回去看看。

　　另外，軍團陳兵地獄火半島，他這個名義上的外域之主怎麽地也不能袖手旁觀，至於沙塔斯...說難聽的，他看不上這些誇誇其談的神棍。

　　圖拉楊點了點頭，聯盟、部落，再加上伊利丹，這援軍的陣容，就不是一般的豪華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時間！

　　無論是聯盟和部落的援軍，還是黑暗神殿的大軍趕到，都需要時間。

　　雖然知道惡魔必然不會這麽好心，給他們這麽一段喘息之機，但還是希望這段時間能夠再長一點。

　　“凱爾薩斯那邊......”

　　想到這個人，圖拉楊有些頭疼。

　　一方面，這麽強大的一支勢力，如果能夠爭取過來，聯軍的損失會小很多。

　　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對方和這幾方勢力的關系都很僵硬，而且也不是能夠忍氣吞聲的主，三方人馬剛剛坑了他們一把，還想讓他出力?

　　以他對精靈的了解，幾乎不可能！

　　大法師茉德拉眼神閃爍:“指揮官，

達拉然的重建已近尾聲，羅寧派出的法師部隊已經在路上了，血精靈出不出兵都已經不重要了，相反，我認為......”　　她本想說無恥小人，但感受到後背幾道不那麽友好的目光，隻好又咽了回去，連帶著後面的話都有些不太敢說了。

　　圖拉楊伸手，悄悄扯了扯奧蕾莉亞的手指，示意她不要激動，然後才轉身對茉德拉道:“大法師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茉德拉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兩方交戰，最忌有態度不明的第三方勢力，在座諸位與凱爾薩斯的關系可都算不上和睦......”

　　溫蕾薩聞言，忍不住反駁道:“關系不睦，怪誰呢，還不是因為你們自作自受！”

　　茉德拉看了她一眼，意外地沒有反駁她:“溫蕾薩，導致如今這局面的緣由已經不在重要，重要的是，這局面已經出現，無論我們與惡魔之間的戰鬥結果如何，都可能被他得了漁翁之利。”

　　“如果我們敗了，那自不用說，可如果我們僥幸勝利，你覺得那時候我們還有能力抵抗他的大軍嗎?”

　　她這話一出，不光聯盟和部落，就連沙塔斯內部，都出現了竊竊私語。

　　圖拉揚眉頭一皺，他感到茉德拉要搞事，但問題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所以，大法師的意思是......”

　　茉德拉眼神閃爍:“我認為，等援軍到來之後，必須趁惡魔還沒有反應過來，以雷霆之勢突襲風暴要塞和......”

　　說到這裡，她有些顧慮地看了泰蘭德一眼，沒有把伊利丹算進去。

　　“必須立刻拿下風暴要塞，然後才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對付燃燒軍團。”

　　“嘩！”

　　指揮台下頓時議論聲紛紛而起。

　　“這恐怕不好，軍團兵臨城下，我們現在不宜過多樹敵......”

　　“樹敵當然不妥，但死去的敵人除外。”

　　泰蘭德和吉安娜熄聲。

　　“此舉有違榮耀...”

　　“獸人沒有資格談榮耀，難不成你們屠殺沙塔斯平民的時候很榮耀嗎?”

　　獸人熄聲。

　　“我們的補給線太長，沙塔斯的余量也不多了，攻打風暴要塞，會消耗我們很多的資源......”

　　“以戰養戰，只要拿下了風暴要塞，說不定都不需要艾澤拉斯那邊的補給了。”

　　所有人熄聲。

　　不少原本反對的人，此刻都露出了意動神色。

　　先知沃雷塔爾見眾人有意在往那個方向引導，不禁大急。

　　“不可，此刻大敵當前，理當勠力同心，一起對付惡魔才對。”

　　沙塔爾的大將軍薩提拉蘭立刻反駁:“一致對付惡魔?你問過凱爾薩斯同意了嗎?沃雷塔爾，你怕是忘了你當初的承諾了，當初是誰跪在阿達爾面前宣誓，要與凱爾薩斯勢不兩立來著。先知，不要忘記你的身份！”

　　先知語塞。

　　眼見反對的聲音逐漸消停，茉德拉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她知道這些人心裡想什麽，都眼饞凱爾薩斯那點資產，卻又都愛惜羽毛，不想做那第一個出頭的惡人。

　　那便由她來做好了，她不介意。

　　反正，只要最後結果是好的，一點爛名聲又何妨?

　　圖拉揚隱隱覺得這計劃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反對，隻好看相其他人。

　　“達納斯，你怎麽看?”

　　達納斯白眼一翻:“呵呵，人微言輕，不予置評！”

　　圖拉揚有些尷尬，這老朋友，上千年不見，不光禿了，這脾氣也是見長了，陰陽怪氣的。

　　“卡德加，你呢?”

　　“嗯哼！”

　　聽他發文，卡德加輕咳一聲:“我覺得，這個事情吧，你得先問問奧蕾莉亞和溫蕾莎......”

　　女婿帶著外人打娘家人，你來問我怎麽看?

　　我能怎麽看，當然是坐著看啊。

　　圖拉揚身子一僵，莫名感到手中握著的柔荑傳來一股寒意。

　　他機械地扳過脖子看向奧蕾莉亞:“奧蕾莉亞，我......”

　　奧蕾莉亞還未開口，茉德拉已經搶先道:“指揮官，此事乾系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還望指揮官大義為先，別被私情干擾判斷。”

　　說完，她目光灼灼地望著圖拉揚。

　　圖拉揚隻覺頭大如鬥，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或者說，達拉然能夠在阿拉索衰敗之後獨立開出一個法師國度，又怎麽可能簡單?

　　坦白講，茉德拉的思路並不能說不對，但他就是覺得這個計劃存在很大的漏洞，很大的隱患。

　　只是他一時間想不出問題在哪裡，他需要有人幫他挑明這個問題，但茉德拉的話顯然讓很多人都不願去深究這個問題了。

　　至於奧蕾莉亞是否會因此與他離心，還不是他最顧慮的。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忽聽奧蕾莉亞冷然開口:“我同意！”

　　“你同意?”

　　圖拉揚猛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奧蕾莉亞，“奧蕾莉亞，你說什麽，你......”

　　同意了?！

　　圖拉揚有些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數千年前，那也是一個星辰閃耀的夜晚，他借著酒勁向奧蕾莉亞表白，就在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想要牛頭逃離的那一霎那，仿佛有天籟從雲端傳來。

　　“我同意了！”

　　彼時，奧蕾莉亞也是這樣說的。

　　那一刻的他，隻覺得有煙花當空綻放，一如他燦爛無比的心情，將漫天星辰的光輝全都映照得黯然失色。

　　千年來，他曾不止一次地向奧蕾莉亞宣揚聖光的教義，聖光的慈悲、愛和溫暖。

　　為了追殺燃燒軍團，奧蕾莉亞當然也犧牲了許多。

　　她的正義，她的決心，她的善良都不容置疑，但這還不夠，他無比迫切地想要和奧蕾莉亞分享聖光的榮耀。

　　然而，在這件事情上，他失敗了！

　　任他說破唇舌，奧蕾莉亞都不為所動，這讓他在挫敗之余，也產生了無比的困惑，奧蕾莉亞不是光明遊俠嗎?

　　怎麽會如此排斥光明呢?

　　直到這一刻，那聲久違的‘我同意了’讓他的心裡產生了無與倫比的雀躍。

　　“你真的同意了?”

　　他忍不住又一次確認道。

　　溫蕾薩也打大惑不解，瞪大了一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姐姐。

　　不過相較於這兩人，茉德拉的錯愕還要更甚，她本以為風行者姐妹應該是這個計劃的最大阻撓，她甚至已經在想辦法讓聯軍監禁這兩人了，沒想到奧蕾莉亞居然同意了。

　　看到眾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奧蕾莉亞沒有停頓，淡淡開口道:“你們自己要找死，幹嘛還要來問我同不同意?”

　　“是什麽讓你們覺得一場奇襲就能拿下風暴要塞的?”

　　“是什麽讓你們覺得一個孤身闖入阿古斯，殺死了數十萬惡魔，殺死了讓澤拉聞風喪膽的安托蘭統禦議會，殺死了阿克蒙德的人會任憑你們宰割的?”

　　“是什麽讓你們覺得，能讓六位創世泰坦親自為他鑄劍的凡人，是你們能夠隨意拿捏的?”

　　“你的聖光之母，現在還在天上掛著呢，心裡就沒點數的嗎?”

　　奧蕾莉亞每說一句，眾人便後退一步，到最後，眾人已經差不多退到了黑暗之門後面。

　　是這樣，是這樣沒錯了！

　　就說這計劃哪裡不對，卻一時間沒有想到具體是哪裡有問題。

　　原來，是實力啊！

　　那沒事了！

　　這一刻，眾人有些釋然，又有些落寞。

　　但奧蕾莉亞似乎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們:“殿下還是太仁慈了，還想著不得罪聯盟，不得罪部落，不得罪沙塔斯，不得罪所有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這，應該能讓他看清楚你們的真面目了。”

　　“盡管動手吧，給殿下一個理由，讓他徹底斷了心中念想，徹徹底底撕破臉。”

　　她實在不能理解，情況都還沒好轉，這些人為什麽就能這麽毫無估計地開始算計殿下，算計別人。

　　偏偏還總還由那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這能耐，拿去對付燃燒軍團不好嗎?

　　奧蕾莉亞的聲音很冷，但其他人此刻的心更冷，他們不禁想到，如果這一戰，沒能成功殺死凱爾薩斯。

　　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會做出什麽事來?

　　達納蘇斯?奧格瑞瑪?暴風城?

　　還是沙塔斯?

　　誰能承受那樣的報復?

　　“奧蕾莉亞，你誤會了......”

　　卡德加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想要開口解釋。

　　但不等他說完，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不，奧蕾莉亞說得對，本殿確實是高估了你們的節操！”

　　隨著聲音傳來，一個清晰的人影憑空出現，正是東方昶。

　　“凱爾薩斯?”

　　“殿下?”

　　“他怎麽會在這裡?”

　　“這...我們的計劃他都聽到了?”

　　事實上，這都還算不得計劃！

　　因為還沒來得及事實就胎死腹中了。

　　竊竊私語聲不斷傳來，所有人都尷尬著有些不知所措。

　　東方昶沒管眾人複雜的目光，繼續又道:“我本不想與你們交惡，即便你們坑了我的人，也沒有找你們麻煩，如今看來，所謂的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從今以後，不再有無謂的退讓，不再有虛假的幻想，你們想戰，那便戰吧！”

　　“達拉然想做出頭鳥，那”

　　吉安娜聞言一個頭兩個大，她致力於讓所有人都能和平共處，求同存異，但此刻，她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不是，大法師，請聽我們解......”

　　“不需要解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奧蕾莉亞，來我要塞吧，這種人配不上你！風暴要塞有大把的大好兒郎...溫蕾薩，不想做寡婦的話，讓羅寧離達拉然遠點......”

　　他的聲音空曠悠遠，仿佛不帶絲毫煙火氣，又仿佛已經出離憤怒的邊緣。

　　茉德拉徹底慌了，她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不必怕他，不過是一道幻象而已！”

　　茉德拉說完，怒目看向奧蕾莉亞，“奧蕾莉亞，是你把他招來的?”

　　奧蕾莉亞斜了她一眼:“殿下在外域經營多年，是什麽讓你覺得光天化日之下算計他，他會一無所知?”

　　“你...狡辯！”

　　奧蕾莉亞沒再看她，而是徑自對著東方昶的幻象道:“殿下，我和溫蕾薩這就出發，前往風暴要塞！”

　　“來人，快，拿下她們！”

　　茉德拉驚怒交加，她對這種情況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本能地知道不能放二人離去。

　　其他人聞言，卻都猶豫著沒有出手，就連和血精靈一直不睦的沙塔斯，也在這時候噤若寒蟬。

　　現在凱爾薩斯的怒火是衝著達拉然的，幹嘛要這時候撞槍口上觸霉頭?

　　傻了麽?

　　茉德拉很快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凱爾薩斯，你以為達拉然會怕你嗎?她們若敢離開地獄火半島半步，我們便殺了她倆，我到是要看看，光憑你一個鏡像，能做什麽?”

　　吉安娜聞言頓覺不妙， 再抬頭時，果然看到不光東方昶的眼神變了，就連奧蕾莉亞和溫蕾薩，眼眸也冷了下來。

　　“奧蕾莉亞......”

　　圖拉揚大急，趕忙想要伸手抓住妻子。

　　奧蕾莉亞沒有掙脫，只是用冷漠的目光看向他:“怎麽?聖光軍團的指揮官也想留下我嗎?還是想和澤拉一樣，把我囚禁個幾十上百年?”

　　圖拉揚的手如觸電般縮回，他想要挽留，卻囁嚅著雙唇沒有開口。

　　近千年的老夫老妻，他知道當初的那份愛還在，一直都在，雙方都是如此。

　　可這千年以來所累積的分歧和矛盾，同樣真實無比，尤其是在被澤拉囚禁的那段歲月，幾乎抹消了奧蕾莉亞對聖光的所有好感。

　　他只希望，在這些分歧解除的那一刻，他們還能和過去一般相敬如賓。

　　茉德拉見圖拉揚放棄，頓時更急了，她有心阻攔，更自知不是奧蕾莉亞的對手，肯瑞托的戰鬥法師會聽她調遣，但銀色盟約的遊俠同樣不是吃素的。

　　“卡德加，達納斯，攔住她們，不能讓她們去風暴要塞......咕咕嘎，咕嘎......”

　　她沒有等到卡德加的回復，反而等到的了東方昶的變形術。

　　“是什麽讓你覺得鏡像就毫無威脅的，茉德拉?你要是把鑽營挑撥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又豈會是如今這等菜雞模樣?”

　　“既然你喜歡叫喚，就叫喚個夠吧！”

　　東方昶說完，鏡像消散，隻留咕德拉在原地不斷徘徊，發出咕嘎咕嘎的雞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