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茗的聲音有尋常女歌手所不具備的厚重感，加上牧師的強大精神力加持，那歌聲渾厚磅礴，便如一台大功率音響，在眾人頭頂播放。

　　她唱的是華文，咬字清晰，鏗鏘有力，艾澤拉斯的居民雖聽不懂，卻並不影響他們理解這首歌的氣勢。

　　瓦裡安聽不懂這歌詞意思，但在她開口的一刹那，便覺猛生一股豪情，激蕩得他心虛澎湃。

　　“她唱的是什麽?”

　　吉安娜握著法杖的手微微顫抖，也是激動的。

　　她默誦解語術的咒語，而後輕聲將歌詞複述了一遍。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好一個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瓦裡安念著念著，隻覺如嚼珠玉，忍不住長嘯一聲抒發胸臆。

　　這短短三句歌詞，聽在不同的人耳中，有不同的理解。

　　和瓦裡安不同，薩魯法爾大王聽了卻隻覺無比蕭瑟，獸人的征途從德拉諾開始，如今有回到了外域，也算得上是“威加海內兮歸故鄉”了。

　　這本該衣錦還鄉的時刻，故鄉卻早已面目全非了。

　　“此戰過後，再無薩魯法爾大王了！”

　　他口中喃喃，似乎打定了什麽主意。

　　這名老獸人有著和外表十分不符的細膩心思，這也是他能成為一名傳奇名帥的原因。

　　但有道是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獸人的大抵同樣如此。

　　這歌聲傳到劍聖薩穆羅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那是棋逢敵手的見獵心喜，仿佛西門吹雪遇上了葉孤城。

　　他是牛頭人酋長樂隊的主唱，自問在歌唱一道，已經獨孤求敗，但沒想到這個人類...竟然和他不相伯仲。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這歌只有三句，張茗唱了兩遍，兩遍過後，地獄火半島便已遙遙在望。

　　戰爭的情緒渲染著每一個人，所有人都不由在此緊張起來。也只有玩家們沒心沒肺，還在彼此交頭接耳著。

　　“茗姐牛嗶啊，這就是天后的唱功嗎，三句歌詞唱我一身雞皮疙瘩！”

　　“茗姐的唱功確實不是蓋的，不過現在能有這音效，估計也和牧師的精神力有關，不然她就是唱功再好，也不可能讓這麽多人聽到......”

　　“是啊，我以前也去聽過茗姐現場，雖然很好，卻也沒到這地步。”

　　“話說回來，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畫風又有點眼熟來著...我是說一座城市在天上飛。”

　　“你想說漫威的空天母艦?”

　　“對對對，就是空天母艦，不過和空天母艦相比，這城市還缺個隱形功能，如果不能隱蔽，恐怕會變成軍團的靶......”

　　話音未落，只見水波般的能量在城市上空擴散，將整個城市覆蓋，下一個，天空中便再也找不到城市的影子。

　　“我靠，真能隱形?”

　　東方昶默默將葉之影收起，負手立在船頭，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葉之影自然是來自阿蘭卡峰林，打崩了卡拉，救回了魯克瑪，東方昶自然沒忘記把葉之影也收入囊中。

　　摟草打兔子的事。

　　除了葉之影之外，風暴要塞也已經全面翻新，這艘飛船時光之力的加持領域內，一眾玩家和工匠們日夜趕工，終於是在大戰之前將新的要塞建成。

　　又過了半小時，

沙塔斯已經遙遙在望。　　“大人，凡人的大軍快到了！”

　　城中，一名阿蘭娜蛛魔斥候一路狂奔，跑到布魯塔盧斯，高聲回報。

　　布魯塔盧斯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

　　深淵領主是戰爭的行家裡手，根本不需要斥候來報，僅聽這大地的震顫聲，他便可以預判出來犯敵人的距離、數量、和大致兵種構成。

　　來得正好！

　　“大人，凡人已經兵臨城下，看來你的預判出了點問題！”

　　卡扎克雙目平視城外，沒有反駁。

　　多支大軍會師之後，軍隊與軍隊之間是需要磨合的，就如他來到沙塔斯，原本的指揮官布魯塔盧斯便要矮他一頭，想要奪回指揮權在正常不過，而有了爭鬥，兵將之間就必然不可能如原來那般默契。

　　凡人亦是如此。

　　在他的預料中，凡人至少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才能選出將領，訓練配合，然後發動反擊。

　　而到了那時候，反不反擊都不重要了。

　　“布魯塔盧斯，把鬼母和劣魔送出去，再把那些次級惡魔也派出去！”

　　“另外，讓艾瑞達巫師們加把勁，把防護罩升起來，封鎖城市！”

　　布魯塔盧斯感到一盆冷水澆在了自己頭頂，他不忿地反駁道:“可大人，凡人都已經打到眼前......”

　　“那並不重要，最多三日，基爾加丹大人的計劃就能成功了，只要大人的計劃成功，所有的反抗都將失去意義，我們需要做的，只是把凡人的目光聚焦於此。”

　　計劃，又是計劃！

　　布魯塔盧斯無比憋屈:“大人的計劃究竟是什麽?”

　　連薩格拉斯大人的一道化身都已經失陷於此，那計劃還沒有完成嗎?

　　這話布魯塔盧斯沒有開口問，問了，就是對那位大人的大不敬。

　　他可以和卡扎克爭權，甚至偶爾頂撞一下基爾加丹大人也沒問題，但對於那位大人，他不敢有絲毫不敬！

　　“這還得感謝我們得那位天命之子，是他讓大人明白了一件事情，有時候毀滅一個世界，可比征服一個世界簡單得多！”

　　“毀滅...一個世界?”

　　布魯塔盧斯神情驚愕，有些說不出話來，軍團征服的世界無數，但毀滅的世界，卻並不多，諸如拉恩科納這樣的世界，雖然生靈絕跡，但世界的本體卻依舊還在。

　　“所以大人的計劃就是關閉黑暗之門，然後將這個世界徹底毀滅?”

　　卡扎克微微點頭，沒有開口。

　　他沒有說的是基爾加丹大人已經在一名凡人的口中，得知了軍團的末日，在未來的十多年後，伊利丹用薩格裡特之鑰強行將阿古斯傳送到艾澤拉斯之上。

　　然後一群凡人闖入阿古斯，救出了諸位泰坦，毀滅了軍團。

　　這一切看似天方夜譚，說出去任誰都不可能相信強大無比的軍團，最終竟是滅於一群凡人手中，這簡直不可想象。

　　但...大人相信了！

　　不，以他對大人的理解來說，大人恐怕未必相信，但大人更相信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切可能威脅到軍團的存在，哪怕是還在繈褓中，都要徹底扼殺、消滅。

　　而那個凡人口中覆滅了軍團的那些凡人，幾乎已經全在外域了。

　　布魯塔盧斯呆愣了片刻，又問道:“但...要怎麽做?”

　　毀滅一個世界所需要的準備，必然不少。

　　薩格拉斯大人的化身，應該是這個滅世計劃的第一部分，但可惜失敗了！不過就算他再如何肌肉長進腦袋裡，也明白基爾加丹大人的計劃，不可能這麽草率。

　　必然還有後續！

　　“不該你問的別問，布魯塔盧斯，遵命即可！”

　　卡扎克雙目平視，似乎完全沒有把這位軍團中數一數二的深淵領主放在眼裡。

　　布魯塔盧斯凶殘的雙眸微微一凝，身上升起狂暴的殺意:“大人，既然我們的目的只是拖延的話，那麽進攻和防守其實並無區別，請大人允許我出城陷陣！”

　　卡扎克聞言，淡淡瞥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道:“可以，我讓阿苟納和瑪瑟裡頓去幫你，但是城裡的精銳你不能動！”

　　布魯塔盧斯氣勢微微一窒，精銳部隊不能調遣，那就是說他們只能憑自己衝鋒陷陣了。

　　好在還有那些劣魔。

　　劣魔雖然實力不濟，但勝在數量繁多，可以先去消耗一波凡人的兵力。

　　“我還要兩個人！”

　　“誰?”

　　“阿卡麗·影血和賈格洛斯！”

　　阿卡麗·影血?

　　那是基爾加丹大人手下最出色的刺客，此前他拍阿卡麗和巴納扎爾帶著軍團的精銳刺客團，想要潛入那座城市引起騷亂。

　　結果不料敵人十分狡猾，竟然直接把城市移走了。不得已之下，他隻好讓兩名刺客先返回來另作打算。

　　布魯塔盧斯這是想要刺殺敵方將領?

　　卡扎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大塊頭...也不是真的全無智慧！

　　他點了點頭:“可以，我把巴納扎爾也給你，但你得以基爾加丹大人的名議保證，至少要拖延凡人一天時間，如果做不到，後果不用我來說！”

　　拖延一天?

　　呵，也許一天之後都不需要拖延了！

　　布魯塔盧斯戰意升騰:“以基爾加丹大人的名義，我保證！”

　　他一邊說著，一邊邁著蹣跚步伐，走出了沙塔斯的大門。

　　城外，三名深淵領主以及一名恐懼魔王和一名艾瑞達刺客已經就緒，見他出城，紛紛迎了上來。

　　巴納扎爾道:“先鋒官大人，卡扎克大人命我等前來協助大人，不知大人此戰做何安排?”

　　布魯塔盧斯目光微微一凝，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大人是何時命你們在此等我的?”

　　“大概十分鍾以前！”阿卡麗·影血答道。

　　十分鍾以前，那時候連巡邏斥候都還沒有來報，布魯塔盧斯怔了怔，便明白了卡扎克的意圖。

　　這是一個下馬威！

　　果然，阿卡麗·影血又道:“大人猜您必然不會坐視凡人騎到軍團頭上，所以命我等在城外等候您的調遣。大人，凡人距離沙塔斯還有大概五裡地，大人打算如何安排，還請早做決定！”

　　“五裡地！”

　　布魯塔盧斯冷靜了下來，沉吟著沒有說話。

　　見他沉默，那名叫阿苟納的深淵領主主動請纓:“大人，沙塔斯共有三處入口，不如我等各守一座，由大人坐鎮後方進行指揮?我可鎮守北面天橋。”

　　恐狠大領主賈格洛斯也道:“我可鎮守大門！”

　　“不！”

　　布魯塔盧斯思索了片刻便有了主意，“艾瑞達的防護結界能把城市護得滴水不漏，我們並不需要費這個心思......”

　　“可大人，卡扎克大人給我們的任務只是拖延......”

　　“正因為我們的任務是拖延，才更不能讓凡人一眼就看出來我們在拖延，不符合常理的行為方式，很容易就會讓人看出端倪。”

　　“你們覺得，當四個深淵領主聚在一起的時候，最符合常理的行為是什麽?”

　　瑪瑟裡頓嘴角露出獰笑:“當然是...破壞！”

　　......

　　沙塔斯城外三裡處。

　　大軍浩蕩前行，進入森林後沒多久，繁星城便隱去外形，徹底消失不見，大軍則步行前往沙塔斯。

　　“咚、咚、咚......”

　　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如律動的鼓點，敲擊著整個泰羅卡森林，引起了大地山川的強烈共振。

　　任誰都想不到昨天還在內鬥不休的兩支隊伍，竟然能在一天裡磨合到這樣的程度。

　　薩魯法爾騎著座狼走在隊伍的正前方，他手中斯多姆卡揮舞，將衝到座狼身前的小鬼們逐一斬殺。

　　早在離沙塔斯十裡之外，他們便和這些劣魔遭遇上了。

　　這種比注入還要矮小一些的惡魔生於硫磺烈焰，也擅長使用硫磺烈焰法術，灼熱的火箭專打人獸的膝蓋。

　　單個小鬼十分羸弱，成年獸人一腳都能踢一大片。

　　但當他們聚集起來，集火同一個目標的時候，將會變得異常恐怖。

　　這一路行來，大軍斬殺的劣魔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但此刻卻目之所及，依舊是小鬼。

　　一望無際的小鬼！

　　薩魯法爾身側不遠，還有兩架阿古尼特坦克向前碾壓，履帶所到之處，成百上千的劣魔和薩特被碾壓成泥。

　　但沒有用，一個小鬼死去，便有兩個繼續衝上來，不多時，坦克的履帶之間就卡進去好幾個惡魔，徹底無法移動了。

　　“暫停行軍，清剿劣魔，派幾個工程師過來，清理一下坦克的履帶在前進！”薩魯法爾下令道。

　　“這些肮髒的生物簡直殺之不盡...”

　　瓦裡安站在他的身側，薩拉邁尼被掰成“筷子”使用，聯盟的國王在劣魔中橫衝直撞，一劍一個小魅魔，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少時，圍攻的劣魔被殺了個乾淨，他收回“筷子”，微微喘了喘氣，但當他看到薩魯法爾手中的劍時，忍不住眉峰一擰:“獸人，這把劍你從何而來?”

　　“我給的！”

　　薩魯法爾還沒開口，索拉丁大帝已經搶過話頭，“小子，我聽說過你的事，你很不錯，暴風城從一個鄉下小國發展成如今的光景，很不錯！”

　　“不過你的聯盟...唉！”

　　索拉丁大帝看著瓦裡安，心情有些複雜。

　　這麽多天來，他多少也了解過人類諸國的歷史。

　　暴風城在人類諸國中歷史最為短暫，它本是由流浪至南方的激流堡沒落貴族所建立的一個城市，但如今卻取代了激流堡、洛丹倫，成為整個聯盟的政治軍事中心。

　　隻說說到聯盟，如今的聯盟和曾經的阿拉索帝國到底還是差了點意思。

　　奧特蘭克和洛丹倫覆滅了，達拉然亦是一片廢墟，吉爾尼斯築牆自守，庫爾提拉斯退出聯盟，阿拉希更是人丁凋零，只剩一個暴風城在勉力維持。

　　“塞丹·達索漢?”

　　瓦裡安微微一愕，似乎沒想到這位聖光的信徒竟然會以這樣的口吻和他說話，還敢編排聯盟?

　　“別提那個撲街仔，我特麽是你祖宗！”和玩家接觸多了，索拉丁也學會了一些現代俚語，“我看你以後，就跟我大侄子混得了！”

　　瓦裡安不清楚什麽是撲街仔，不過這句話不重要，後面那句放在暴風城，已經夠他把眼前這光頭送上絞刑架一百遍了。

　　他臉上一陣抽抽，帶著橫亙面頰的傷疤猙獰扭動，但就在他正要發作時，老獸人的話音傳來:“冷靜，我們有客人到了！”

　　瓦裡安眉頭一擰，轉頭看去，只見四名如山嶽般高聳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盡頭的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