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如鋼絲拉鋸，銼刀磨牙，令人聽了便覺燥意沸騰。

　　聽到這聲音，東方昶心中越發肯定了之前的猜測。

　　想到這裡，他摸出懷裡的胸針接通了沙塔斯。

　　“怎麽樣，沙塔斯戰況如何?”

　　不多時，瑪維凝重的聲音便傳來:“有點困難，不過問題不大，你那邊呢?”

　　“還行，我馬上趕回……”

　　“不用急，這邊沒你什麽事了，你先休息一會兒，不然回來也幫不了什麽忙…老不死的，加把勁！”

　　說話的是艾格文，至於她口中的老不死的是誰，東方昶也不清楚。不過既然她說問題不大，那應該就是真的沒問題了。

　　他緊繃的心神頓時放松，旋即，一股虛弱感如潮湧來。

　　脫力了！

　　這是純粹物理層面的脫力，他就像一台超負荷運轉太久的機器，各個零部件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此刻最大的危機解除，渾身器官立刻便要集體罷工了。

　　他召來一塊青石，在石頭上坐著小憩了片刻，調整自己的狀態。

　　期間那嘈雜的噪音一直折磨著他的耳朵，令他休息都不安生，休息片刻之後，他索性站起身，循著聲音向著山巔行去。

　　通天峰是由一根根高聳石柱般的山峰組成，山峰與山峰之間的圓形平台之間，有吊橋與回廊相連，吊橋同樣以羽狀青銅裝飾。

　　這些吊橋多有斷裂，深藏在山體之中的宏偉神殿也坍塌了不少，甚至有不少山體都出現了折斷。

　　沿著吊橋的方向一路向上，沒多久，他便在峰頂的半空中看到了娜塔莉·塞林所說的黑暗之星。

　　那是一名黑暗納魯，不過和之前見過的魯拉相比，這名納魯的身軀顯得有些破碎，不光身上的玻片多有破洞，就連核心也缺了一塊。

　　“卡拉?”

　　“你認得祂?”

　　靈魂之歌疑惑的聲音響起，過了片刻，祂又道，“你能幫魯拉，說不定也能幫祂……”

　　東方昶聞言，大感意外:“確定想讓我幫祂?！”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祂之所以墮入虛空，是因為不自量力地想要和克烏雷這個嘴炮論道，然後直接宕機了，自己被拋飛到了影月谷成了黑暗之星不說，還連累吉尼達爾墜毀，德歐裡身隕，克烏雷重傷。

　　而那個嘴炮克烏雷，是彌拉的後裔！

　　靈魂之歌輕柔的歌聲一頓，過了片刻才再次響起:“憎恨並非聖光之德，如果皈依之光能夠回歸，實乃蒼生之幸，我也自然是樂於看見的！”

　　皈依之光！

　　你這麽一說，我還能幫祂就起了怪了。

　　幫了祂然後讓我的人全都皈依聖光?

　　聖光老神棍，果然心裡都是烏漆嘛黑的，自己不想幫不直接說，非要搞這些花花腸子。

　　說話間，距離峰頂又近了一些。

　　靠近峰頂之後，東方昶這才發現這裡的生靈並不只有卡拉，在卡拉對面不遠處的山頂平台上，還趴伏著一隻巨大火鳥。

　　火鳥有著豔麗的橙紅色羽毛，流竄的火光在祂羽毛間閃過，但這些火光如風中殘燭般搖曳，隨時可能熄滅。

　　在祂的頭頂上懸著一頂青銅日冕，日冕連同日冕之上的光芒同樣扭曲著，如根根絲絛飄向半空中的黑暗納魯。

　　巨大火鳥歪著脖子，正用朱紅色的鳥喙銜著這頂日冕，竭盡全力要將之奪回。

　　“魯克瑪！”

　　又是一個老熟人…熟鳥！

　　“魯克瑪?”

　　“德拉諾的源生半神，

鴉人口中的太陽神！”　　“……”

　　娜塔莉·塞林已經麻木，她發現東方昶現在隨便拋出一個名字、物種，她全都不認識，索性連問都不問了。

　　她不問，東方昶也樂得清閑，這些事情解釋起來實在太複雜，他也不想把時間花在無休止的解釋上面。

　　爭奪雙方此刻也發現了他的到來，卡拉噪聲大作，那不加掩飾的威脅，猶如一隻護食的野犬般，發出低沉嗚咽。

　　魯克瑪則沒有任何表示，阿蘭卡三神大戰之後，祂付出大量生命精華創造了鴉人，而在德拉諾天崩地裂時，祂又一次遭受重創，拖著殘軀護佑了阿蘭卡峰十來年。

　　卡拉在祂油盡燈枯的時候趁虛而入，祂根本抵擋不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拔河戰中，祂的敗局早已注定。

　　此刻之所以還強撐著不願放棄，完全是出於火鳥那寧折不彎的高傲天性。

　　“祂們在爭奪的，那是什麽?我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聖光之力在其中湧動。”

　　娜塔莉·塞林忍了許久，終究還是沒忍住，又一次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聖光之力?明明是奧術之力！”

　　東方昶看著日冕中搖曳閃爍的金光，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動，這股能量，與被汙染之前的太陽井簡直如出一轍。

　　不過這個猜測他沒有說出口。

　　奧術和聖光之間確實存在轉化渠道，原身曾用穆魯的聖光之力轉化成自己所需的奧術之力，而維綸也曾打算用德拉諾星象匯聚的奧術之力復活卡拉。

　　也許，兩者之間確實存在莫名的聯系。

　　“那是太陽之煌，沒想到竟有一縷飄散至此！”

　　靈魂之歌的聲音輕輕響起，卻沒有繼續解釋究竟何為太陽之煌。

　　東方昶也不介意，他有外掛，不一定需要靈魂之歌解釋。

　　太陽之煌:日神安瑟的一縷原初之光，魯克瑪遠古神力的源泉。

　　日神安瑟?

　　原初之光?

　　他挑了挑眉，忽然開口道:“所以卡拉是打算利用太陽之煌重獲新生?”

　　靈魂之歌唯二的兩片玻片輕輕一旋，輕柔的聲音響起:“談不上打算，墮入虛空之後，卡拉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道皈依之光了，祂的一切所作所為，皆出於本能。”

　　“本能，也就是說祂所做的惡，是可以抵賴的?”

　　“光影之間，會本能地追求平衡！光盛影衰，則為納魯;光盡影出，則為熵魔。”

　　對於這一點，靈魂之歌沒有避諱，繼續又道:“二十多年前，古爾丹為了轟開卡拉波神殿的大門，召喚出黑暗之星屠戮大量德萊尼人的生命， 那一擊消耗了卡拉大量的暗影之力…我雖不知祂是如何落入阿蘭卡峰的，但如今，正是影盡光出，棄暗投明的關鍵時刻。所以祂會本能地去攫取聖光之力驅逐黑暗…如果所料不差，下方那些鴉人的靈魂，也已經成了這場光影角逐的資糧。”

　　“這…這可算不得光明！”

　　娜塔莉·塞林聞言，忍不住發自靈魂地打了個寒戰。

　　他們這一路走來，不僅僅看到了鴉人，還有刃牙虎人、獨眼魔等多種德拉諾源生物種，全都陳屍路邊。

　　她萬萬沒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竟然是一名納魯。

　　哪怕祂早已失去自我意識，她也依然有些無法接受，這和她對聖光的認知出入實在太大了。

　　靈魂之歌沉默了片刻，幽幽出聲:“這也許就是......”

　　“天命?”

　　東方昶挑眉，又道:“就像穆魯對太陽井的所作所為一樣?”

　　見靈魂之歌沒有否認，他又追問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一直追求的天命，到底是什麽，為何你們會對它如此篤信，讓一個聖光之靈即使背離聖光之道也要一條道走到黑。”

　　說完，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靈魂之歌。

　　靈魂之歌在半空之中輕輕顫動，過了許久才道:“那所謂的天命到底是什麽，也許只有澤拉自己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天命，早已和既有軌道相背離了，卡拉......”

　　“祂會說服自己的！”

　　“不，祂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祂的天命，現在可不由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