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返回前線的時候，天色將將近暮，不過有澤拉的核心掛在半空中，天色倒也不算太黑。

　　看到傳送門亮起時，卡德加第一時間迎了過去:“吉安娜，情況怎麽樣，此行可還順利?”

　　吉安娜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

　　卡德加和達納斯目光一黯，好吧，這也在意料之中。

　　吉安娜沒再提及此行的細節，而是開口問起了局勢:“戰況如何?”

　　卡德加聞言，往基爾加丹王座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些困惑地道:“很奇怪，你走之後，惡魔的攻勢就放慢了，可每當我們想要一鼓作氣攻下半島的時候，他們的援軍就會猛然增多。”

　　達納斯也道:“士兵們都很疲憊，我們撤回了一半人道黑暗之門，他們也沒有乘機反撲......我懷疑，軍團是在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轉意注意力?

　　可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呢?

　　從目前的表現來看，軍團顯然沒有盡全力，把所有抵抗軍團的人都牽製在地獄火半島，軍團能獲得什麽?

　　吉安娜蹙眉，同樣大惑不解。

　　卡德加一聲長歎:“一切的不確定，還是因為實力不夠，如果能聯合凱爾薩斯，一舉將地獄火半島的惡魔掃除，那就不用擔心軍團的任何圖謀了。”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茉德拉冷然接口:“呵，別異想天開了，我們嬌貴的精靈王子怎麽可能讓自己置身險境，就和在達拉然時一樣，在最危難的時刻，他選擇了......”

　　“嗖！”

　　不等她話音落下，一道淒厲的哨音響起。

　　緊接著，一支箭矢破空飛來，貼著她的鬢角擦過。

　　茉德拉大駭，趕忙抬手撐起一個法力屏障。

　　“誰?”

　　“嗖，嗖嗖......”

　　回答她的，是連珠般的箭矢。

　　箭未至，撲面的勁風已經迫得茉德拉無法呼吸，茉德拉蠕動唇角，想要念誦咒語，可嘴巴剛剛張開一點點，便被灌了一嘴的風，咒語還未念出聲，就消散無蹤。

　　而此刻，箭矢已到她面前。

　　“砰！”

　　隻一箭，護盾便砰然炸碎。

　　茉德拉的瞳孔急劇收縮，這一刻，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護盾雖然為她擋住了那支奪命的箭矢，可威脅卻並沒有解除，第一箭之後，還有第二箭、第三箭......

　　淒厲的哨音仍然在不斷響起，箭矢從遠處連成了一條線筆直飛來，而這條線的終點，是茉德拉。

　　茉德拉冷汗涔涔滑落，濡濕了精致的法袍。

　　冰盾術、閃現術、冰霜護體、防護結界......

　　各種法術在心頭一一閃過，但好像都無法完全解除此刻的危機。

　　無奈之下，她隻好抬手擋住那股勁風，而後一聲爆喝。

　　“寒冰屏障！”

　　一塊碩大堅冰帶著寒霧出現，將茉德拉嚴嚴實實地包裹在內。

　　與此同時，箭矢也已經射到了她面前。

　　“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急促的撞擊聲之後，箭矢悉數命中冰塊，又被冰塊的不規則切面彈開，箭矢與冰塊相撞，擦出一道道劃痕，勁風吹散了冰塊表面的氤氳寒氣，倒映出冰塊中茉德拉那張驚駭欲絕的臉。

　　“死亡哨音?”

　　溫蕾薩豁然抬頭，向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當她看到迎面走來的人影時，頓時喜出望外，“大姐，大姐，這裡！”

　　奧蕾莉亞此刻也看到了自己那活潑的小妹，

趕忙迎了過來。　　“溫蕾薩，你怎麽會在這兒?”

　　“咳咳，這個事情說來話就長了......大姐，我嫁給了羅寧，就是達拉然的那個...呃，好吧，你應該不知道他，他之前可沒什麽名氣...唔，總之，我現在住在達拉然，達拉然被阿克蒙德摧毀之後，羅寧一直在主持重建......”

　　看著大姐越來越懵逼的臉，溫蕾薩隻好放棄:“算了，這事兒我們回頭慢慢說吧，對了，大姐，我聽說大好情形之下，殿下把大軍撤回去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奧蕾莉亞聞言，冷眼甩了茉德拉一個眼刀，歎口氣道:“殿下孤軍深入阿古斯，殺死了阿克蒙德和安托蘭統禦議會，救回了魯拉和艾歐娜爾......而這些廢物在地獄火半島，卻拿殿下的大軍當炮灰頂在前面，該出兵的不出兵，該救援的不救援，還想著坐收漁翁之利。”

　　“殿下一怒之下，直接把大軍撤回去了！”

　　“啊，這......”

　　信息太多，溫蕾薩一時間有些無法消化，呆了許久才道，“可燃燒軍團那麽強大，這時候，不是應該聯手對敵才對嗎?”

　　奧蕾莉亞深深看了她一眼，還沒有說話，她身邊的遊俠杜倫已經先一步開口:“溫蕾薩小姐，你還是不明白，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和這種除了坑人、拖後腿的隊友聯手，殿下一個人行動也許效率更高，傷亡還更少。”

　　這幾天，通過玩家之口，他大致已經了解到了大部分的內情，此刻噴起人來火力全開。

　　聽著兩人一口一個廢物，一口一個豬隊友，所有人的臉上都不是很好看。

　　達納斯·托爾貝恩面有愧色，卡德加臉上全是尷尬，納茲格雷爾和泰蘭德也是訕訕。

　　只有吉安娜有些歇斯底裡，在繁星城吃到的閉門羹還歷歷在目，她的臉上現在還帶著尷尬的臊熱，她咬牙切齒道:“可他曾經是達拉然的大法師啊，他怎麽可以如此不顧大義......”

　　“達拉然想殺他！”

　　杜倫毫不猶豫地懟了回去！

　　吉安娜一窒:“他曾是聯盟的一員，卻沒有......”

　　“聯盟也想殺他！”

　　杜倫不等她開口，繼續又道:“沙塔斯也想殺他，部落想要搶奪他的財產，站在這裡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對殿下不懷好意。”

　　“這位佛口蛇心的普羅德摩爾小姐，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是你爹，只要你一聲喊，就得屁顛顛跑來，樂呵呵地往你的火坑裡跳?”

　　轟！

　　他這話一出，吉安娜頓時臉色煞白，說不出一個字來。

　　戴林·普羅德摩爾永遠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和平也是需要犧牲的，只是那犧牲太過沉重，沉重到她連想都不願去想，一想起來，胸口便痛得無法呼吸。

　　可現在，杜倫直接把那傷口血淋淋地撕了開來。

　　而卡德加和達納斯此刻聽了杜倫的話，也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一直不知道凱爾薩斯對聯盟，對達拉然那種敵意到底是怎麽來的，此刻聽杜倫的話，方知這裡面還另有隱情，疑惑之下，兩人都轉頭看向了茉德拉。

　　茉德拉臉上微微一熱，辯解道:“別看我，達拉然被阿克蒙德毀滅的時候他在哪兒?阿爾薩斯鐵騎南下的時候他在哪兒?”

　　“別說銀月城同樣有難之類的屁話，他是奎爾薩拉斯的王子不假，可也是六人議會的大法師。他享受著雙份的尊榮，可大難來臨之際，卻拋下了達拉然不管......他已經做出了選擇，怪不得誰！”

　　溫蕾薩點了點頭，頗為讚同地道:“的確怪不得誰，可你們既然想殺殿下，殿下此刻不願出兵，你們一樣也怪不得誰！”

　　茉德拉嘴角扯了扯，終究沒有反駁。

　　眾人隻好把目光看向了維倫，要說這所有矛盾之中，最佔理地，也就只有德萊尼了。

　　可面對眾人的目光，先知維倫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波動。他紫晶般的雙眸靜靜望著天空，一對壽眉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在那裡，澤拉的聖光之心高懸天際，聖光軍團本想將祂摘下來，可祂的核心死死卡在了那道逐漸閉合的裂隙之中，抽不出來了。

　　“你曾說他注定墮落，可他卻成了這樣一個...英雄！你曾說穆魯的未來在太陽井，可穆魯卻死在了黑暗之門。就因為這一切是你說的，我才放棄了沙塔斯的同胞，放棄了風暴要塞，放棄了穆魯和克烏雷......”

　　“你說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真的是嗎?”

　　道道金芒流轉，灑下柔和光暈，澤拉明澈的梵音響起。

　　“維倫，你的心裡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

　　維倫面色一沉:“可我要的，是一個確切的答覆，不是這種模棱兩可的預兆！”

　　面對維倫的質問，澤拉依舊沒有正面回答:“命運的安排未必能讓所有人都接受，過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重要。我知道你失去了很多，甚至......還要失去更多，但維倫，你要明白，當終末的時刻到來，這一切，都不是沒有意義的！”

　　澤拉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可真正有用的，依舊一個字都沒有。

　　維倫失望地閉上了雙眼，他的身影依舊筆挺，可眉心跳躍的聖炎卻昭示了他此刻的不平靜。等再睜開眼睛時，他的目光已經變得純澈而堅定。

　　“來到艾澤拉斯之後，我曾看到一本書:《光明不會告訴你的事情》，書上說，聖光也許不會撒謊，卻也絕不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這話我以前不信，可如今看來，德萊尼人這數萬年的流亡，盡在這一句話中了......”

　　澤拉光芒流轉，清冷梵音之中傳出了一絲不悅的情緒，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維倫，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怎可質疑聖光的旨意?”

　　維倫沒有理會祂的警告，他頓了頓，又自嘲著道:“聖光的旨意?你的旨意吧！可笑我數萬年來自以為順天應命，其實卻是把無數的同胞推進了火坑。風暴要塞、沙塔斯、穆魯，這無數的犧牲背後，到底圖什麽?什麽都沒有！”

　　“凱爾薩斯?凱爾薩斯只不過是一把刀罷了，真正的劊子手是我，也是你，澤拉！”

　　說到這裡，維倫猛然抬頭，目光炯炯的看向澤拉:“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了，不會再有無謂的犧牲，不會再有以天命為借口的逃避，不會再有...聖光之母，再也不會有了！”

　　不會再有聖光之母！

　　這話一出，不光澤拉怔住了，就連沙塔斯的三名納魯同樣光玻凝滯，被維倫震得忘記了轉動。

　　“維倫，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澤拉呆滯了片刻，徹底失去了空靈，語氣之中滿是驚駭和不可思議。直至此刻，祂都不敢相信維倫會說這樣的話。

　　面對澤拉的震怒，維倫沒有絲毫的退讓。

　　“我不恥凱爾薩斯的所為，但有一點他沒說錯，命運，就是用來踐踏的，不公正的命運，更是如此！”

　　“凱爾薩斯·逐日者能夠打破命運的枷鎖，我也能，血精靈能做的，德萊尼一樣可以！”

　　“瑪拉達爾，你現在返回秘藍島，通知所有同胞，盡全力修好埃索達。從今以後，不再有流亡，不再有逃避，我們要反攻阿古斯！”

　　維倫越說，語氣越是堅定，言語間，一股沛然正氣從他身上湧出，直衝霄漢。

　　反攻阿古斯！

　　這是何等驚人的魄力?

　　瑪拉達爾大驚:“可先知，這裡......”

　　“你在這裡殺一千隻，一萬隻惡魔又有什麽用?阿古斯的問題不解決，惡魔就能源源不斷地復活，死在這裡的每一個戰士，卻永遠都活不過來了。”

　　“那麽多，那麽多的種族死在了反抗軍團的戰爭中......為什麽德萊尼人不能?為什麽我不能?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得有意義，而不是當一個懦弱的逃兵......只可惜，我明白得有些晚了！”

　　維倫的語氣落寞無比，德萊尼人有輝煌的歷史，有先進的科技，有不屈的勇士，可面對部落的屠殺，面對血精靈的侵襲之時，卻如雞窩中的雞崽一般，任人欺凌不敢反抗。

　　他曾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命運的選擇，聖光的安排。

　　可如今想來，怎麽想怎麽不對味。

　　獸人要殺我們?

　　哪怕打不過，也得讓他們嘗點厲害，霜狼、碎手、黑石......不拉幾個氏族一起陪葬，怎麽對得起那些慘死的同胞?

　　血精靈要搶奪風暴要塞?

　　飛船騎臉打過去不行嗎?就算最後真輸了，不咬你一塊肉下來怎麽對得起這麽多的損失?

　　見了燃燒軍團逃， 見了邪獸人逃，見了血精靈還是逃，逃到最後都快把自己逃成耗子了。

　　不逃了。

　　打！

　　而此刻，澤拉也終於反應過來:“維倫，你究竟要做什麽?我說過，當時機成熟的時候，會有你們反攻阿古斯的那一刻，而現在，現在還不到時候......”

　　“等待，永遠在等待......不等了，澤拉！如果時機不願意來，我就親自去找它。瑪爾拉德，動身吧！”

　　“遵命，先知......”

　　守備官瑪爾拉德雙目睜圓，眼眶中蓄著晶瑩淚珠，仿佛價值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又似乎被這樣的維倫深深地激起了心中的鬥志。

　　說完之後，他就騎上雷象，轉身跨入黑暗之門。

　　而此刻，維倫才轉身對泰蘭德道:“泰蘭德女祭司，我很抱歉，德萊尼計劃有變，加入聯盟之事，恐怕無法履行了。等阿古斯之戰落幕，如果那時聯盟依舊願意接納我們，如果......那時這世上還有德萊尼這個種族存在，我們再與諸位把酒言歡！”

　　泰蘭德張了張嘴，想要勸阻，可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隻好點了點頭道:“先知既然已經決定，我也不好阻攔，願艾露恩照亮你們的道路！”

　　先知和德萊尼人的離去，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惡魔也並沒有乘機反撲，依舊以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態勢慢慢磨著。

　　而就是這種奇怪的舉動，令所有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惡魔，到底在圖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