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塔斯天橋前,泰莎·逐星依舊在苦苦支撐。
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角滑落,姣好精致的面容,也因為用力過猛而扭曲起來。
“泰莎,堅持住,不要放棄!”
“泰莎,加油!”
“泰莎,泰莎…”
在她身後,數百名佔星者忍不住出聲,為她鼓氣。
這些都是陪伴在泰莎·逐星身邊,不願投降的佔星者,平日裡大家或許還有些齟齬,現在卻完全拋棄了成見,精誠一心起來。
此刻,哪怕他們再怎麽遲鈍也明白過來了,之前的泰莎,根本不是待價而沽,她被納魯控制了。
他們也不清楚此刻的堅持,究竟是因為什麽。
忠誠嗎?也許吧!
但更多的也許是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傷,此刻是泰莎,下一刻,焉知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們可以死,但不能這樣活著,他們的驕傲,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偏偏面對基厄拉斯的威逼,他們能做的也不多,僅能說著這微不足道的一聲“加油”了。
在他們身後,黑壓壓跪著一大片人,未必都是先知的親信,但此刻他們選擇了投降,再看這些“冥頑不靈”的同伴,就有些刺眼了。這些人的眼神中,有的冷漠,有的動容,有的羞愧,有的迷茫,有的不耐煩……
不一而足。
泰莎·逐星此刻已經力竭,她感覺自己的雙腿在打顫,她的眼神依舊堅定,可身體卻已近油盡燈枯。
撐不住了,真的要撐不住了,好不甘啊,殿下,我讓你失望了!
“基厄拉斯,你不該如此,你的行徑有違聖光之道!”
那名一直沉默著的納魯克希利忽然出聲,祂的樂聲威嚴而厚重,帶著濃濃的不悅,隱隱中,還夾雜著一絲羞赧,仿佛對基厄拉斯的所作所為十分不齒。
與此同時,阿達爾中正平和的樂聲也再次響起:“基厄拉斯,凡人的軀體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你會壓碎她的,住手吧!”
基厄拉斯有些無奈,祂沒想到這個凡人的意志力會如此堅定,但此刻放棄的話,祂又實在有些不甘心。
“阿達爾,血精靈的救贖就在今日,這是澤拉很早之前就為他們譜寫好的命運。
而救贖,是我所有光芒的起點和終點,一如你的光芒,照向了至高的正義,我不會否定你所秉持的公正,但你們,也不能阻止我救贖這個靈魂。”
祂的樂聲突然拔高,變得穿雲裂石般高亢起來。
阿達爾的樂音停頓了片刻,又一次響起,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無奈:“你此刻的救贖,有違公正之道!”
基厄拉斯不以為然:“只要她能迷途知返,那便依然不失公允。”
阿達爾沉默,不再出聲,但克希利卻忽然再次出聲:“那若這名凡人寧死不屈呢?”
基厄拉斯想都沒想,就回復道:“那麽,我甘願接受你的裁決!”
克希利不再說話,話到這裡,也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基厄拉斯再次轉向泰莎·逐星:“來吧,孩子,聖光,就是你的救贖!”
刺眼的金光灑落,照耀在她身上,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和慰藉。
壓迫,無窮無盡的壓迫,禁錮,不得自由,破碎,崩裂瓦解的身軀,不想屈服,不想……
意識開始斷片,她的大腦再也無法連貫地思考,只是憑借一股不屈的意志,本能地挺直了搖杆!
基厄拉斯能夠感覺到這個凡人的身體已經處於破碎的邊緣,
可祂並未就此停下,都到這份上了,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無窮無盡的聖光如雨灑落,卻不像雨絲那麽輕柔,每一絲,每一縷,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泰莎·逐星的腿在一點點地彎下,膝蓋還沒觸及地面,但她的體表已經出現了絲絲縷縷的裂痕,腥紅的血絲浮現,她就像一個脆弱的瓷娃娃一樣,已經處於完全崩裂的邊緣。
她閉上了眼睛,決定把這最後一刻的命運,交給自己的心靈。
她會屈服,還是就此消逝?
這一刻,就連這位納魯都忍不住緊張起來,如果她最終沒能挺住,死在了這裡,那麽祂將面臨的是克希利的清算。
納魯是聖光之靈,卻不意味著祂們能完全代表聖光。每一名納魯都有自己的聖光之道,祂的聖光之道,是救贖,是懺悔,而克希利的,是審判,是裁決!
如果泰莎·逐星至死不悔,那麽祂的救贖便宣告失敗,而祂也會面臨克希利的審判和裁決。
當然,對於克希利的裁決,祂也沒太在意。
即便這個凡人真的寧死不屈又如何,死了,復活便是,祂是聖光的救贖者,復活一個凡人,多簡單的事!
快一點,再快一點,只要趕在她的身軀完全破碎之前,讓她屈服,那麽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這一刻,祂無比專注,把所有力量都傾注在那從天而降的聖光之雨中。
可就在此時,一道交織著棱彩的光束乍然從天而降,射向基厄拉斯。
這一幕發生得實在突兀,基厄拉斯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便被這棱光毫無阻礙的穿透了身軀。
“哢…卡嚓嚓…,砰!”
祂的身上不斷傳來玻璃崩裂的聲音,緊接著渾身的光芒猛然一縮,而後轟然迸發。
轟!
無窮無盡的光芒爆發,一股浩然波動向外席卷,向著城外的森林擴散出去。
隨著這陣衝擊波的擴散,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其他色彩。
紫色,唯有紫色,壓蓋一切。
許久之後,這瑰麗的紫芒方才消散,化作點點光雨落下。
“叮叮,當啷,玎璫璫,當啷啷…”
那是基厄拉斯的玻片,此刻碎成了齏粉,灑落在廣場上,演奏出一曲淒婉哀慟的樂章,這也是祂生命中最後的樂章,宣告著這位聖光之靈的隕落。
基厄拉斯,死了?!
這可是一名聖光之靈,就這樣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無法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一時間,納魯的樂聲停下了,德萊尼人的怒罵停下了,菲亞琳的譏誚停下了,似乎就連池裡的水,空中的風,都忘記了流動,廣場上落針可聞。
“凱爾薩斯·逐日者,你不該擊殺一名高尚的聖光之靈,基厄拉斯在救贖你的族人!”
許久之後,基魯的樂聲才再次響起,祂空靈的語調不再出塵,而是語帶譴責,浩瀚的藍色光芒隨著祂的聲音沸騰起來,仿佛每一絲,每一縷,都帶著濃濃的敵意。
“救贖?這名納魯連自己都無法救贖!”
冷冽的聲音從半空落下,猶如冰川上流淌下來的一股寒泉,清泠泠澆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