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昶回到風暴要塞之後，神情便有些懨懨。

　　這一趟納格蘭之行，並非臨時起意，也不是因為卡加斯的幾句謾罵，就要千裡迢迢跑去報復，還沒那麽小心眼。

　　卡加斯也許不知道，東方昶對於這一戰，其實也是寄予了厚望的。

　　這段時間，但東方昶的實力一直進步的很快，這種進步並非單獨體現在個人屬性上，而是一些其他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提升。

　　比如，明晰光環。

　　比如，靈魂的強化。

　　又比如，奧的真名，賦予了他可以調用秩序之力施展法術。

　　這些東西對屬性的提升微乎其微，卻都在無形中提升著他的實力。

　　但相應的，因為屬性沒有提升太多，他無法界定此刻的自己，究竟處於一個什麽樣的段位。

　　自己到底有多強，屬於一個什麽樣的梯隊，他現在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他迫切需要一個能給予他足夠壓力的對手，來找到自己的定位，磨礪自己的戰技。

　　卡加斯·刃拳便是他預想中的那塊磨刀石。

　　然而可惜的是，他這一刀磨下去，直接把磨刀石給磨廢了。真不知道是該說卡加斯實在太廢，還是該高興此刻的自己已經比卡加斯高了不少段位。

　　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永茂林地的那場戰鬥，能為他帶來足夠的壓力，讓他把這段時間的所得完全鞏固。

　　窗外，天已漸暮，日怒堡升起嫋嫋炊煙。

　　逐漸習慣了虛空風暴的變化之後，東方昶差點都忘記剛來時，這裡一窮二白的光景。

　　麥浪青青，風吹著竹林嘩嘩作響，即便以現代人的眼光來說，這裡此刻也絕對算得上是一塊宜居的寶地了。

　　“這世界，還真是漂亮，可惜光照有些不夠！”

　　一直沉眠的靈魂之歌忽然發出了些許輕微的聲音。

　　東方昶點了點頭，他也看出來了，這裡的光照，有點不夠！

　　虛空風暴，本就臨近虛空，而且這裡的地勢很古怪，終年照不到太陽，生態圓頂能改善內部環境的氣候、溫度，卻沒辦法憑空生出陽光來，因此，虛空風暴的照明，一直靠的是奧術魔法的光效。

　　當然，這個問題暫時是沒辦法解決了。

　　“也許，克烏雷傷好了以後可以給這裡帶來光明。”

　　東方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你覺得我會用祂?”

　　靈魂之歌微微一頓:“我覺得你是個實用主義，只要祂有用，你就會用。”

　　這倒是真的！

　　東方昶點了點頭，但很快，他又搖頭道:“祂確實有用，但我不會用祂，至少，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靈魂之歌沉默下去，它看得出來，東方昶對納魯，或者說對聖光，依舊抱著十分濃厚的戒心。

　　許久，才繼續開口道:“你似乎......對納魯有著很深的成見！”

　　“成見?”

　　東方昶勾嘴輕笑，“也不能算是成見吧。我這人，不討厭誠實的人，也不討厭撒謊的人，卻最討厭隻說一半真話，卻故意把最重要的信息隱藏起來的人。聖光也許從不撒謊，但祂所說的，也絕不是全部的真相，在我看來，這比純粹的謊言更可怕。”

　　靈魂之歌徹底無言，這話，它沒辦法反駁。

　　的確，站在納魯地角度來說，祂們說的確實都是真話，但對於凡人來說，這種片面的真相，實在太具誤導性。

　　空氣又一次安靜了下來，就在東方昶以為它再次陷入沉寂的時候，

一束微弱的亮光從水晶中投射出來。　　“納魯是聖光，可聖光卻並不僅僅是納魯。你看，每一束光，所指的方向都是固定，每一道光，能夠照亮得區域，也都是有限的。這不像暗影......暗影無處不在！”

　　納魯是聖光，可聖光卻不僅僅是納魯。

　　轟！

　　這一刻，東方昶感覺似乎有那麽一束靈光從他腦海閃過。

　　“每一束光，所指的方向都是固定，每一道光，能夠照亮得區域，也都是有限的。”他口中喃喃自語，思緒卻在不斷運轉。

　　“你是想說，納魯並非刻意隱瞞，而是祂們的立場，祂們的方向決定了祂們所見到的真理，只是這真理是片面的。”

　　靈魂之歌懸浮在半空，幽幽回旋，它並沒有直接回答。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但既然你們已經意識到問題的所在，糾正豈非很簡單。”

　　“糾正不了！”

　　靈魂之歌樂聲微微壓抑，“納魯的核心理念限制了我們開拓的可能，即便誕生新的光輝，也只是核心理念的補充，不會與其相悖。

　　“而且，也不是所有納魯都意識到這一點，只有我罷了！”

　　東方昶微微錯愕，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對於凡人而言，知道錯誤，糾正錯誤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對於納魯而言，祂們首先得堅信，聖光是不會錯的，而祂們是聖光之靈，所以祂們也不會錯。

　　如果有什麽事情與聖光的教義相悖，那麽錯的一方絕不可能是聖光，需要懺悔、改正的，也絕不可能是聖光。

　　祂們就像井底的青蛙，像一個被固定了方向的手電筒一樣，被自己的唯一道路所束縛，即便有少許的光芒散射出去， 也不會照向相反的方向。

　　但這其中，靈魂之歌也許是較為特殊的一個，它的道路並不唯一，它的理念足夠駁雜，它就像那隻坐在井口的青蛙一樣，雖然同樣無法看清整片天空，卻已經能夠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了。

　　遺憾的是，一個人無法同時走在兩條路上，納魯也一樣，太多的選擇讓它的每一條道路都無法走遠。

　　他沉思許久，也覺得這是無解的事情。

　　“那你這次醒來，是已經找到新的道路了?”

　　“並沒有！”

　　靈魂之歌的聲音依舊沉悶，“絕大部分道路，都有納魯選擇了，我能選的不多。而且，選擇了唯一道路，就意味著要放棄其他所有。”

　　那是它無法接受的。

　　東方昶也了然，好不容易走到井口，能得見那片廣闊的天地，現在又要讓它回去?這換誰也不會願意吧！

　　“你有沒有想過把你駁雜的理念串聯起來，組成一個和諧統/一的新理念?”

　　“和諧?”

　　靈魂之歌的樂聲猛然拔高，那聲音甚至有些顫抖起來，“沒錯，我為何沒有想到這條道路，和諧......”

　　把所有理念串聯起來，它自然是想過的，但是怎麽做，卻一直是個問題，。

　　直到此刻東方昶不經意的一個詞，才讓它豁然開朗。

　　“如果我以和諧為主道路，就需要把所有反向權柄做一個統籌，靈與肉，光與影，秩序與混亂......”

　　說到這裡，它聲音一頓，道:“我需要沉眠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