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參謀長率領的人馬已然不多，只有不到一個排的戰士。

　借著對此地山勢的熟悉，雙方拉開了很一段距離。

　但山本特工隊中的偵查員十分厲害，總能根據副參謀長一行行進的蛛絲馬跡判斷他們撤離的方向，仍舊在後方吊著，隨時有追上來的可能。

　“首長，這夥兒鬼子實在是太厲害，要是讓他們追上來可就危險了，小陳，你掩護著首長先撤，我帶人阻擊他們。”總部警衛連連長焦急地說道，說實話，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副參謀長卻不同意，“這夥兒鬼子也沒有幾個人，這一路過來卻殺了咱們不少同志，不走了，一起返回去，將這支鬼子就地消滅在這裡。”

　“小陳還愣著幹什麽，趕快帶首長離開。”

　連長再次催促，他和山本特工隊交過手，深知山本特工隊的強悍，這一回頭自己沒了也就算了，要是再把副參謀長搭進去，那可是大罪過。

　“我不撤，我不撤，反了你們了，你們放開我——”

　“首長，對不住了。”

　副參謀長被警衛排長和幾個戰士強行推著離開。

　連長率領著其他戰士返回，找好地勢，準備借著地勢打一場伏擊戰，阻攔追擊的山本特工隊。

　雙方很快便展開慘烈的戰鬥。

　警衛連長率領不到一個排的戰士拚死抵抗。

　直到全體戰士都犧牲，他最後拉響了幾顆手雷，與衝上來的幾個山本特工隊隊員在轟隆聲中一起化作漫天塵土。

　戰鬥結束的很快，山本特工隊的作戰能力太過強悍，警衛連長等人的彈藥又已經快要用盡，雙方的戰鬥力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即使警衛連長和戰士們拚死抵抗，也並沒有拖延太久的時間。

　可總算是再一次拉長了副參謀長與山本特工隊之間的距離。

　望著一地的八路軍戰士屍體，那即使是在犧牲之後也仍然圓瞪雙目，怒發衝冠的連長，即便是冷酷殘忍的山本，也在心底生出幾分觸動來。

　他原本以為這次的斬首行動意外偵破八路軍總部的電台信號，接下來的行動會非常順利。

　可他低估了八路軍戰士們的血性，一個個前仆後繼，一個個悍不畏死。

　結果好好的斬首行動，因為這些不怕死的士兵一次一次失利，到現在，竟是再一次讓八路軍的頭目們逃掉了。

　“長官，現在怎麽辦?”問話的特工隊隊員目光之中有些心悸，不怕敵人強悍，就怕敵人不怕死，這支拚死阻攔的八路軍給人的震撼太大了。

　方才的伏擊戰中，警衛連長等人拚著犧牲也帶走了五名特工隊隊員。

　山本望向東向的地平線，那裡正是參謀長一行撤離的方向，一座好大的山頭，正是他山本勢在必得的目標。

　雙方的距離再一次拉開，又擱著這大山，很容易把目標丟失，繼續追不上去費心費力。

　山本沉思了片刻，嘴角劃過嘲諷，他望向通訊兵道:“一木上尉，立刻把這座山頭的坐標位置傳遞出去，呼求空軍火力打擊。”

　“嗨！”

　……

　……

　戰鬥停止了，徹底停止了，再聽不到一聲槍響。

　警衛排長等人一個個陷入沉默，面色中帶有悲戚。

　副參謀長緊緊的攥著拳頭，目光之中幾欲噴火，多好的戰士們啊，一個個就是葬送在這些卑劣的鬼子手中。

　“首長，咱們得加快腳步了，這夥鬼子追得緊，就是連長方才的阻擊也攔不了他們太多時間，咱們要是再耽擱下去，很容易就會被他們追上。”

　警衛營營長在掩護總部撤退的時候拍著連長的肩膀說，“連長，保護首長的重任，我可就交給你了！”

　而就在不久之前，此刻已經犧牲的連長也曾拍著排長的肩膀說過同樣的話語。

　排長知道這份重擔的接力棒傳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大膽的建言道。

　副參謀長點了點頭，他沒有多說什麽，現在也不是矯情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得對得起戰士們拚死為他爭取來的時間。

　將這份仇恨記在心底，逃出險境，殺鬼子為犧牲的戰士們報仇。

　“好，走——”

　排長大喜，在最前方開路。

　很快，半空中有隱隱約約的呼嘯聲傳來。

　對於這道聲音，排長再熟悉不過了，他的臉色頓時巨變，幾乎是扯著嗓子在第一時間大吼:“空襲，是空襲，掩護首長臥倒——”

　漫山頭的轟炸聲很快便將排長的吼聲淹沒。

　三架戰鬥機在副參謀長等人藏身的山頭上來回呼嘯地轟炸。

　山石破碎，草木摧折，硝煙四起，一片殘垣……

　……

　這巨大的轟炸聲傳得很開，足傳到幾裡之外的地方。

　原本正微閉著眼睛休息的韓征猛地睜開了雙眼，目光之中迸射出驚人的神采，“敵軍戰鬥機轟炸的聲音，在西向，什麽情況?”

　馮謝青道:“不清楚小鬼子發什麽瘋，西向有一座山頭上，鬼子的三架戰鬥機在來回的轟炸。”

　“小鬼子精明，絕不會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韓征說著迅捷地爬上一棵大樹上，拿起望遠鏡向遠處觀察，他望見了那令人怎舌的一幕，鬼子的三架戰鬥機來回呼嘯著，所有的炮彈都丟在了那座大山上。

　難不成是小鬼子吃飽了撐的?

　還是說……

　“不好，多半是小鬼子偵查到了我方什麽重要的目標人物，否則鬼子的戰鬥機絕不會在這掃蕩的大後方轟炸。”

　“趕過去，快——”

　“是。”

　……

　“首長小心！”

　“排長！”

　“排長——”

　排長犧牲了，還剩下最後五個戰士，副參謀長緩緩抬起頭來，兩耳一直在轟鳴，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他使勁地晃了晃腦袋，在清除腦袋之昏沉的同時，將滿腦袋的塵土抖了下去。

　敵軍的戰鬥機剛剛呼嘯而過， 下一波轟炸在短暫的醞釀之中……

　“首長，咱們現在怎麽辦?”

　副參謀長忽地笑了，笑得十分坦然，“同志們，怕不怕?”

　“不怕。”

　“怕啥子，橫豎就是個死唄！”

　“對——”

　“說的好啊，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們為革命事業而死，為千千萬萬的民眾同胞而死，為祖國壯麗山河而死，這正是譚複生所說，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死得其所，豈不快哉?”

　副參謀長放聲大笑，笑得狂蕩不羈，笑得縱情且暢快，“大家都站起身來，扶起受傷的戰友，看敵人的樣子不把這座山頭炸平是不會罷休的了，既然如此，即使是死，咱們也不能窩窩囊囊的死，要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打——”

　淅淅瀝瀝的槍聲，很快便成為這死寂山林中的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