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當陸辛走進了紅月的一霎，忽然之間，細密而激烈的精神力量，覆蓋了全世界。

　頭頂之上的最初，以及最初垂落下來的無窮無盡的精神觸須，還有這些精神觸須交織而成的，來自於紅月亮事件前文時代的投影，有那麽一廣發，忽然清晰到了極點，幾乎達到了真實的邊緣，但下一刻，卻如同被關閉的電視機畫面一樣，忽然之間閃爍了一下。。。

　然後，所有的投影與畫面，都消失在了半空之中，消失的乾乾淨淨。

　細密如流水一般的精神力量緩緩的流轉，娃娃已經接近了崩潰的精神力量，在這時得到了喘息，她們飛快的向著娃娃聚攏，然後將娃娃的精神場域，輕盈而細膩的填補了起來。

　正咬緊了牙關對抗最初的父親、盜火者、蒼白、深淵蠕蟲，紛紛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量。

　它們或是迷茫，或是松了口氣，或是仍然警惕的看向了天空。

　……

　……

　獻祭沒有結束，他們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這一點。

　最初的力量仍然在，無論是深淵，還是現實，最初的力量無處不在，籠罩在眾人頭頂。

　可以說，最初已經降臨，只差半分，便可以淹沒現實。

　但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候，最初的力量卻忽然收縮，似乎是有另外一個因素，逼得此時的最初，無暇顧及降臨的事情，而是收縮了所有的力量，去對抗另外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出了什麽事?”

　“這一切都結束了嗎?”

　“……”

　無論是青港，還是這個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同時發出了這個疑問，能夠看明白這一刻局勢的人很少。哪怕在精神層面，剛剛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看到了陸辛走進紅月的一幕，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那一幕代表著什麽，又是什麽把這一場災難忽然阻止了下來的。

　所以他們仍然驚慌，紛紛詢問著彼此，想要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而在全世界無數人問出了這個問題的同時，漂浮在了空中的娃娃，淚水忽然滾落了下來。

　她站在了精神力量的中間，感受到了幾乎全世界的人都在詢問這樣的一個問題。

　自己知道答案，但自己甚至難以回答。

　因為自己很傷心。

　她抬起袖子，擦著自己的眼淚，抬頭看著紅月，希望他下一秒，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陸辛……”

　青港城內，躲在了地下室裡的小鹿老師，忽然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悲傷。

　她是一個普通人，感知沒有那麽強烈。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心裡生起的悲傷，超越了無數的能力者，真實而沉重。

　“是九號嗎?”

　“九號，九號剛剛做了什麽?”

　“……”

　祭壇之中，被獻祭的力量強行控制住，如同陷在了無形囚籠之中的二號、三號、五號、八號等人，忽然之間清醒了過來，他們像是剛剛擺脫了噩夢，快速的從精神世界裡回歸，他們回到了最初的居民樓，看到了那一條長桌上面擺放著的菜肴，和喝過了一杯酒的杯子。

　他們站在了這真實而又空洞的房間裡，眼神看向了彼此，然後漸漸猜到了真相。

　“九號他，他居然……”

　一種無法形容的顫栗感籠罩了全身，他們忽然感覺眼睛發燙。

　……

　……

　“不要傷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紅月靜靜的掛在了空中，一切都仿佛那麽的安靜。

　是因為有人將所有危險的，讓人絕望的情緒，統統收集到了一個地方，並與之搏鬥著。

　他的安慰聲音，在每一個傷心的人耳邊響起。

　在精神層面，有淡淡的影子從深淵的深處走了過來，他微笑著，輕輕抱住了站在空中哭泣，並且固執的不肯走下去的娃娃，頂了頂她的額頭，然後看著她的眼睛，只是在笑。

　“看好我們的世界，等著我回來……”

　他在她的耳邊叮囑著:“另外，別忘了把我們的錢要回來……”

　回來的時候，就可以退休了，不工作也有錢花，可以每天一起追劇，看老電影。

　同一時間，這個人影，出現在了小鹿老師的夢境裡。

　他用神奇的力量，輕輕按住了小鹿老師的後背，將她的脊椎輕輕的接上。

　“對不起啊……”

　他低聲說著:“願你永遠健康，永遠可以在快樂的奔跑……”

　沒有什麽可以阻止快樂的小鹿，在陽光下奔跑。

　這就是美好啊……

　他出現在了青港的老樓之中，踢飛了沒皮的小狗，然後看向了黑沼城方向，神色呆滯而不忍的父親，哭的滿臉淚花的妹妹，這個人影遠遠的伸手，拉住了他們的手掌，將他們帶回了老樓裡的房間，坐在了餐桌的旁邊，然後溫暖的燈光，在這個黑暗的夜色裡靜靜亮起。

　背靠著窗戶的位置，擺放了一張有著神秘花紋，花紋裡面有著一隻眼睛的撲克牌。

　這撲克牌裡，正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出現，溫柔的看向了家人。

　“一切都會好的……”

　他安慰著:“等我回來的時候，可以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頓像樣的大餐。”

　“……”

　“……”

　“哈哈哈哈，你還是輸了……”

　生命之城，木訥的七號忽然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老院長。

　她的臉上，是無止盡的嘲諷，她忽然跳了起來，抓起手邊的一隻碗作為武器，凶狠的向著老院長發出了攻擊，一次次將老院長的身體劃出傷痕，又被老院長身上殘留著的最初的力量彈飛出去，樂此不疲，似乎非常的痛快:“我等了這麽久，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厲害……”

　“我怕你，不敢背叛你，因為你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但現在看，你根本就不是……”

　“我好後悔，我為什麽追隨著你，追隨了那麽久……”

　“為什麽只有我會怕你，為什麽他們都反對你，還得到了希望……”

　“你讓我感覺自己的人生，每一次選擇都是失敗……”

　“……”

　老院長殘留的意識，無意於理會此時的七號，更不願意反駁這樣的話，他只是頹然的看向了半空之中，似乎有些失意，臉上一直存在的笑容，已經在這一刻消失不見的加冕小醜。

　“老朋友……”

　他的聲音似乎也在微微的顫抖:“這個結果不是我想要的……”

　“沒關系的，你帶來了很好的表演……”

　加冕的小醜在半空之中，彎下腰來，用誇張的姿勢向著老院長輕輕的敬禮。

　“我只是想成為舞台上最耀眼的一個人而已……”

　他笑著安慰老院長:“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能幫到我，而你也確實幫到了。你幫我成為了一霎那的舞台主角。雖然很快就被人搶走了，但好歹這個願望實現過。所以我是不會怪你的，老朋友。只是，我想你以現在的狀態，已經無法再等到可以看見結果的時候了……”

　老院長輕輕的抬頭，看向了加冕小醜:“你會幫我看到的，是嗎?”

　“我會的……”

　小醜輕輕的點頭，帶著戲謔笑容的臉，居然能看出幾分認真。

　“如同你曾經願意做我唯一的觀眾，我也願意成為你人生最後的送行人……”

　“……”

　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和最危險的終極，隔著扭曲的空間看向彼此，如看向了鏡子。

　沒有人想到，他們在這一刻，沒有癲狂，只有平靜與尊重。

　“準備好上路了嗎?”

　隔著一層層的空間，加冕小醜將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遞到了老院長面前。

　“我的老朋友……”

　“……”

　“……”

　“偉大的歡歡啊……”

　德古拉末日軍團也在看著半空，良久良久，才低低的歎惜著，然後向俱樂部裡的人提出了意見:“雖然在這場末日劫難裡，我們德古拉軍團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比如眼看著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用最大的努力搜集美食和美酒，開了一場盛大的末日party之類的……”

　“但考慮到末日忽然中途停止了，所以我提個建議……”

　“……”

　一邊說一邊看向了老王:“把你這個紅月俱樂部最強者的稱號轉讓給他，怎麽樣?”

　狂人老王呆了呆，忽然大聲反對:“我不同意。”

　“反對無效……”

　德古拉擺了擺手，凶狠的盯著他:“不同意，弄死你。”

　……

　……

　“你們為什麽都很傷心呢?”

　一片殘破的研究院廢墟之前，穿著破破爛爛白大褂的手術刀蹲在了一塊傾倒的破碎牆壁上，看著神色似乎有些失落的薛甲院長、夏蟲，以及安博士等人，仿佛有些難以理解。

　“你是個神經病，你懂什麽?”

　夏蟲等人都被他這呆頭呆腦的反應打斷了情緒，不高興的訓斥著。

　“我懂啊……”

　手術刀撓了撓腦袋，不太理解的樣子:“只是不明白，明明很快就回來了，你們傷心啥?”

　……

　……

　“所以，是暴君開始了與最初的對抗，所以暫時停止了這場劫難?”

　同一時間的青港，精神力量研究基地，白教授，蘇先生、沈部長這老鐵三角和青港的其他的研究人員，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實驗室人員與精神力量研究專家等等，也已經從看到陸辛走向紅月的那一幕，以及月蝕研究方面傳來的最新消息，得知了這一切的起因，與結果。

　他們感受到了一陣很難用言語表達清楚的，震憾而又感慨的心潮起伏，低聲說著。

　“是的。”

　白教授低聲回答:“他在用自己的意志抗衡最初，這幫助我們暫時避免了災難。”

　“而對於他來說，只有兩個結果。”

　“要麽，是他失敗，意識被最初淹沒，釋稀，然後獻祭繼續，一切重回之前的文明。”

　“要麽，是他成功，他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完整的……”

　“神！”

　“……”

　“難道我們只能等著?”

　蘇先生內心裡震憾，緊張的詢問:“我們青港的陸先生在對抗，我們卻只能等著?”

　“不，正因為這樣，我們才絕對不能等著……”

　白教授搖頭，道:“這是一場無人可以阻止的挑戰，但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幫得上忙。”

　“暴君，不，是陸辛……”

　“他能夠走出這一步，是我沒有想到的。”

　“但我相信，他走出這一步的時候，絕對不是抱著絕望，而是充滿了信心的。”

　“因為我們的天國計劃第三階段，可以幫到他，可以讓他回來。”

　“或許……”

　他頓了頓，道:“他正是因為在出發前，看到了天國計劃的第三階段，才有勇氣這樣做。”

　周圍的人，感受到了他的堅定，同時抬頭，向他看了過去。

　第三階段，究竟是什麽呢?

　……

　……

　“月蝕研究院那位從一百層高的樓下跳下來的天才研究員，是大家認識裡，最絕望的一個人，他在接近真相的時候，受到了一代研究員的監視，也因為他的研究，接近了最初，這讓他被絕望的情緒籠罩，最終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真是一個絕望的人嗎?”

　“他雖然一直處於絕望的情緒中，但他留給這個世界的，其實是最具希望的計劃啊……”

　“造神……”

　白教授用力的握緊了拳頭:“正如同娃娃可以喚醒人心裡的美好，我們需要這樣的終極。”

　“終極就是文明的鏡子，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情緒。”

　“一切的希望不在於我們受到終極的汙染，而是我們應該去汙染終極……”

　“所以，從娃娃開始，只要我們足夠堅定，足夠相信美好，那麽，終極也會受到我們的汙染，不再是為文明敲響喪鍾的死亡天使，而是成為我們這個世界，我們這個文明的守護者。”

　“我們將重建文明與秩序，以一種不接受施舍的姿態邁入新的時代。”

　“這，就是那位天才研究員的計劃。”

　“……”

　一邊說著，白教授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堅定的笑容:“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因為我們已經有了娃娃，有了很多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終極。”

　“人內心裡的美好會被喚醒，終極也會被我們深信不疑的希望所影響，成為守護者。”

　“不多，只需要七個，就夠了……”

　“到了那時，七位文明的守護者，將會以滿懷希望的姿態，迎接神……”

　“……不，是迎接我們的單兵出差歸來！”

　“……”

　“……”

　白教授的聲音並不大，但卻有種震聾發聵的意味。

　這一刻，每個人都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看向了天上的紅月。

　他們發現，紅月的光芒，正在逐漸變得潔白，如同人心裡的陰影正在被驅散。

　真好啊……

　他們想著白教授講述的計劃，來自於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以及所有人努力的計劃。

　這是一個漫長的計劃，並且需要每個人的努力。

　但是，不能不承認，這樣的計劃所描述出來的未來，真的很美好啊……

　題外話

　故事，就到這裡了。

　還會有一個後記，但也只是故事的余音，無關大局了。

　收尾的時候節奏很重要。寫到這裡，我就有一個感覺，故事已經圓滿了。要講的東西，要表達的東西都表達完了。不過遺憾自然是有的，比如老院長和加冕小醜的這條線，還有沒皮的小狗與加冕小醜的位階之爭，原本在大綱裡的，但節奏上已經插不進去，就暫時擱下。

　後續可能會以加冕小醜和老院長之間的感情，加個番外，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現在，我先休息一下，寫好這個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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