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縱然沉默不語,所有人也絕不會忽視他的存在,因為他的天生的皇者。
就像是手臂自然會聽從大腦的指揮一樣,這個人似乎本就該作為一國之主,作為皇者存在。
無論讚頌或者咒罵,都不會過分,但是誰也無法否認他的強大。
杜清方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端坐著的,注定在大羲國史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帝王,一種無形的敬畏湧上了心頭。
羲皇,昔日以藩王之身,一戰擊潰皇朝三十萬大軍,登基稱帝之人!
羲皇微微頷首:“想不到竟是如此凶險,東林、墨隱……此番辛苦杜卿了。”
哪怕是名動天下的博學之士,名動武林的當代高手,在面對羲皇時,那種無形的敬畏也是寫在臉上,至今,也只有杜清方等少數幾人,可以維持表面上的鎮定,這也是羲皇對杜清方另眼以待的原因之一。
杜清方微微拱手,說道:“全賴一眾將士護衛,老臣鬥膽為途中傷亡將士討些撫恤封賞,以告慰諸多將士在天之靈。”
“這是自然,朕已經令人去辦了。”羲皇那張冷峻的面孔上,不見一分情緒的外泄。
杜清方又一拱手道:“此外,途中還有一事,老臣需向陛下稟報,詳情如此……”
“一個少年,和一個劍客?”羲皇冷峻的臉上多了一些笑意:“已入先天的劍客。”
果然,已經知道了……
看著羲皇的神情,杜清方心內生出一抹慶幸。
大羲以影龍衛監察百官及地方,就如同蜘蛛的網,甚至就連禁軍之內,亦有影龍衛的暗樁,所以穆瑜和桓正修雅的存在,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遮掩的可能。
而羲皇的神情,分明已說明,杜清方沿途發生的一切,已盡數被這位帝王所掌握。
若是方才有所隱瞞……
杜清方心內,多出一分不安。
“是。”
“有趣,杜卿和他很熟悉嗎?”羲皇似是隨意的問道。
“相識一年有余。”杜清方頓了頓,接著說道:“少年有大才,段段時間,容郡商界,已是以其馬首是瞻。”
“如此,確實有些本事。”羲皇點了點頭,“如此青年才俊,愛卿為何不引薦?”
“穆瑜年少,且他似乎無心朝堂,不然也不會連夜離去了。”杜清方微微一拱手,緩言道。
“穆瑜?”羲皇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臉上帶著淡笑,讓人看不透他的內心。
“是。”
“哪個穆,哪個瑜?”
“穆如清風之穆,瑾瑜匿瑕之瑜。”
“這名字,穆,讓朕想起了昔日的穆家。”
羲皇情緒之中的低落轉瞬而逝,“罷了,都過去了。這些東西,你帶回去看看。”
羲皇隨即把桌案上的兩本書冊往前推了推。
“是。”
杜清方躬身一禮,上前把那兩本書冊捧了起來。
“杜卿辛苦了,退下吧。”
“老臣告退。”
杜清方躬身退下,雙手始終捧著那兩本書,目不斜視。
直到退出大殿,方才感覺到感受到一絲輕松,回首一望,這座幽深的大殿在夜裡更如龍潭虎穴,讓人望而生畏。
“如何了。”
宮廷外,易子唯雙手籠在破舊寬廣的袖子裡,看著杜清方的身影由遠到近,心裡方才舒了口氣。
“無事。”說著無事,但杜清方的臉色卻頗為難看,手中還拿著那兩本書。
“這是……”
“回府再說吧,有勞好友了。”
杜清方歎了口氣,和易子唯一同登上了馬車,車夫嫻熟的一甩鞭子,馬車踏著月光,漸漸離開的肅穆的宮廷。
“杜老頭,你這是……”易子唯看著杜清方一遍又一遍的翻開那些書冊,又一次又一次的闔上,問道。
“老友,有一事,須得你協助調查。”
“直言便可。”
“當年的靖安侯府滅門一案。”杜清方歎了口氣:“今日與陛下一會,我只怕其中另有隱情。”
“另有隱情!”
易子唯隻覺著這是駭人聽聞。羲皇以藩王之身登基,總攬朝政,若他想保全穆家,誰又能違逆?
“我也不知,只是覺得。”
杜清方閉上眼,開始回憶起進宮之後沿途所見種種細節,愈想,愈是覺得內中種種,深不可測。
馬車內,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片刻之後,杜清方緩緩睜開了眼,流露一抹苦笑。
“好友你……”
“全無破綻,一切正常。”杜清方的笑盡是無奈,“吾回想起入宮之後的種種,沒有半點異常。”
“那……”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杜清方歎了一口氣,轉而話題又落到了穆瑜的身上。
“今日,陛下還提起了穆瑜。”
“嗯?”
“不過並沒有什麽異常。”杜清方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還是想查一查。”
“查什麽?”
“穆家族譜。”
想到此處,杜清方眼中閃過一抹銳光,立刻呼喚到駕車的馬夫, 馬車立即轉道奔向了影龍司衙門的所在。
“你是懷疑……”
“不可說。”
杜清方閉著眼,倚靠在馬車的車廂壁上。
“若他真是,那羲都,乃至大羲,只怕不會太平了。”
“就憑他?”
“隻憑借他,或許力有未逮,但他背後的勢力,深淺難測。”
話到此處,杜清方又開始捫心自問,此番和穆瑜入羲都,是好是壞。但隨後又釋然了,畢竟穆瑜若真是那人,無論有沒有他,羲都總會亂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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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院深宮,久無人跡,戚戚冷冷,隱約似有無數怨魂叫喚。
深宮夢裡人,隻可憐多得是無定井邊骨,這宮廷的最深處,比之最慘烈的戰場,也是毫不遜色。
吱呀一聲,塵封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踏入,隨後那道大門又被關上。
只見月色下,亭台中,一席白衣盤腿而坐,雖是清雅絕俗,但臉色蒼白,見不到半點血色。
“我剛得到了一個消息。”
“啊?”
女子頭微微抬起,看向男子,眼中盡是疑惑之色,似是想問什麽,卻難以發聲。
“你莫要著急。”他輕輕拍了拍女子肩膀,這一舉動多少有些冒昧,但放到他們二人身上,卻半點不叫人覺著違和,似是理所應當。
“方才,羲皇召見杜清方,我自二人話語中,聽到一個名字。”男子說道:“穆瑜。”
穆如清風之穆,瑾瑜匿瑕之瑜。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