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在同一條陰溝裡摔倒兩次。
曹乘風躺在水裡調息氣機,藍瘦,香菇。
他就連摔了兩次啊。
這一生,經歷的戰鬥大大小小不下幾十次,從來沒敗過。赫赫戰績,獲得了‘常勝曹’的美譽。
修成聖境之後,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敗了。
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敗得這麽慘。
最慘的是,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敗的。
那個年輕人,根本沒用真氣啊,僅憑肉身的力量,就把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莫非……真如他所說,這就是什麽‘降維打擊’?
不想相信,但事實又擺在眼前。
半晌過後,曹乘風調理好氣機,從水下冒出來,再度在湖面上拉出一條水線,奔向縹緲峰。
吃瓜群眾們再一次嘩然。
曹乘風,被人打下來兩次了。
北冥集團的那個葉修,到底是從哪個山洞裡爬出來的啊?這特麽怪物吧?
曹乘風上了縹緲峰,再一次站到葉修面前。
“你到底是誰?”曹乘風驚疑不定地望著葉修。
“姓葉名修,字北冥。”葉修淡然一笑。
“你只有25歲?”
“年底過生日,馬上就26了。”葉修淡淡道。
曹乘風死死地盯著葉修,嚴重懷疑他是哪個老怪物易容改扮的。
近百年來,就沒聽說過華夏武道界出過30歲以下的‘武聖’。
25歲的武帝,就更駭人聽聞了。
可葉修展現出來的實力,確實就是‘武帝’的水準。
哪怕是聖境巔峰,曹乘風都不會輸得這麽慘。
爺爺此前就是聖境巔峰,爺倆也切磋過,差距肯定很大,但也決不至於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除非是‘帝境’,大境界上的碾壓,才會讓他如此狼狽。
“你說,你叫葉北冥?”這時,八卦門掌門李旭升,往前站了一步,須發無風自動。
“不錯,你有事?”葉修瞥了李旭升一眼。
白發皓首,長須飄飄,自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氣質。
葉修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尚武會館的李維揚,你可還記得?”李旭升朗聲道。
“明白了,你是李維揚的長輩。”葉修淡淡一笑。
這人和李維揚長得很像,怪不得感覺面熟。
“李維揚,是老朽的犬子。”
“看出來了。”葉修笑了笑。
你那個犬子的確是夠犬的,長得一副神仙樣,骨子裡不講武德。
不用說,李維揚被痛扁一頓之後,肯定回家告狀了。
這位犬爹是給犬子報仇來了。
“犬子被你廢了武道修為,老朽銘記在心。早就想去會一會葉先生,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在破境衝關,剛剛出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偶遇,這可真是緣分。”
“你想為兒子報仇?”葉修淡然道。
“正是。犬子氣海被廢之仇,不能不報。未約先至,葉先生勿要見怪。”即便內心充斥著怨毒,但李旭升依然維持著一位聖境武者的修養。
“無所謂,但我還是建議你們七個一起上,1V1,真心沒什麽難度。”葉修不經意地搖了搖折扇。
“這是私仇,不能假手他人。如果葉先生勝了我,再說其他。”李旭升也不生氣。
看過此前曹乘風的慘狀,沒有人敢再輕視這個年輕人。
“勝你不難,”葉修微笑道:“聖境七品的確比四品要高明得多,但於我而言,差別並不大。”
李旭升聖境七品的修為,是七聖之中境界最高的。看來老小子前些日子的閉關,收獲不小。
葉修之所以廢了李維揚的修為,是厭惡他對劉渡江老爺子出手太狠,同為化境宗師,而且本身沒什麽仇恨,只是為了一點意氣之爭,就想廢人修為,甚至取人性命。
這種人,他見一個廢一個,無論是誰的犬子。
李旭升嘴上說的文雅,內心的怨氣肉眼可見。
無論是誰,遇到廢兒子修為的仇人,都不會平靜的。
“曹兄,我和葉先生的恩怨在先,這一局,讓我先來可好?”李旭升向曹乘風抱拳行禮。
在江湖上,中途插隊,攪亂雙方邀約的行為,是極為不禮貌的。可能會引起爭鬥。
然而,此刻的曹乘風巴不得有人站出來解圍。
“既然如此,這一局就讓給老哥哥。”曹乘風拱了拱手,後退幾步。
內心大大松了一口氣。
在旁邊看看葉修的路數也好,否則他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繼續下去。
“葉先生,請。”
“李老先生,請。”
有了曹乘風的前車之鑒,李旭升不敢輕敵。也不可能說出‘先讓你三招’這種蠢話。
他只知道一句話“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
客套過後,李旭升直接出手。
進入聖境之後,打架的方式和後天武者有明顯的不同。
不再注重‘形’,更注重‘意’。
李旭升的攻擊,不是內家拳中的任何一招,但隨手一著,卻蘊含著連綿不絕的‘拳意’。
身法也不再拘泥於固定的‘方位’,而是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
李旭升的這一拳,無招無式,看似平平無奇,速度也不快,但平靜之中卻蘊含著極致的風暴,就像平靜海面之下波濤翻湧一般。
這一拳,讓縹緲峰上的空氣都扭曲了。
於無聲處聽驚雷!
“這個有點意思了。”葉修讚賞地點了點頭。
大象無形,大巧若拙,李旭升這一拳,已經無限接近‘道’了。
葉修將折扇斜斜插在腰上,突然一拳擊出,如電光石火,如電閃雷鳴!
‘咻’地一聲,拳頭與空氣摩擦,居然發出了超音速戰鬥機掠過時那種刺耳的破空聲。
葉修這一拳,沒有別的花哨,就是速度快!
快到超過聲音。
一拳破音障!
李旭升聽到刺耳的破空聲時,拳頭已經來到面前,然後,他就感覺到砂缽大的拳頭,倏忽間在眼前放大。
“砰”地一聲,重重擊在他面門之上。
李旭升隻感覺到一陣眩暈,然後其余六聖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拋物線,如炮彈一般,砸入了遠處的湖水中。
“噗通”,濺起的水花遠勝曹乘風。
“又有人被打下來了……”附近的吃瓜群眾怎呼道。
“誰啊?不會又是曹乘風吧。”
“不太像,曹乘風穿得黑衣服,這個人是白衣服。”
“那也不是葉修,他穿的是青色衣服。”
“我淦,莫非又有一個聖境落水了?”
“雖然看不見峰頂的情況,但都能腦補出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了。”
“………………”
李旭升被這電閃雷轟的一拳,打得頭暈目眩,過了好一陣子,才從水底竄出來。
只見他和曹乘風一樣,也在水面上拉出一道水線,踏浪奔行如履平地,然後如展翅大鵬般,幾個起落,便飛躍上了峰頂。
“我看清楚了,好像是八卦門的李旭升。”
“不是曹乘風和葉修約戰嗎?李旭升湊什麽熱鬧?”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李旭升可是聖境七品啊,這都打不過?”
“娘來,我都不敢想葉修的真正修為了……”
“…………”
縹緲峰上雲霧繚繞,吃瓜群眾看不見上面的情況,只能看到不斷有人狼狽落水,而且都是平時人人仰望的大咖。
葉修這個人,在大家的心裡,愈發諱莫如深。
強,太強了,簡直強到不要臉!
李旭升重新來到峰頂,站在葉修面前。
“你這是……什麽拳?”
“李老先生剛才那一拳,蘊含著內家拳法的極致奧義,已經無限接近於‘道’了。幾乎無招可破,所以,我沒有用任何招數,而是以速度破之。”葉修徐徐道。
“速度?”
“對,速度就是力量,當速度達到一定程度時,一根小鐵釘也能毀滅一座城市,”葉修說道:“我這一拳,速度超過聲音,所以你的任何攻擊都是沒有用的,因為在你的拳勁發出來之前,我的拳頭就先打到了你。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可是,太極拳經中說,柔能克剛,後發也能先至。”
“如果你想理解武道的至高奧義,必須了解宇宙蒼生。事實上,生克之數,沒有絕對的。水能克火,但火也能克水,同理,快能克慢,但某些特定情境下,慢也能克快。最根本的,還是時機,以及自身的修為。我這一拳夠快,快到能破音障,所以你那無敵的一拳,基本發揮不了作用。但假如你的境界再高一些,把這一拳練入‘道’,那麽我的速度再快,也奈何不了你。”
“究竟什麽樣才是‘道’呢?”李旭升皺眉思索。
“插花是道,畫畫是道,砍柴是道,解牛仍是道,把每一件事情練到極致,皆可入‘道’,具體到武修,就說你剛才這一拳,大象無形,大巧若拙還不夠,如果練到無象也無形,無巧也無拙,隨心所欲,無跡可尋,那就算‘入道’了!”
“我輸了,”李旭升頹然低頭,“沒想到你對武道奧義,領悟如此之深。”
葉修這番話,他聽得似懂非懂,或者說,即便是理論上能懂,想做到,比登天還難。
然而,人家能說出這番話,境界就遠勝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