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海，思南公館。

　　這是申海市中心非常有名的老洋房建築群，坐擁51棟歷史悠久的花園洋房。電視劇《安家》中，飼料大王林茂根第一次看的老洋房，就在思南公館。

　　其中有一棟洋房，小院綠蔭如蓋，外牆漆成白色，漂亮地如同傳說中的廣寒宮。

　　門牌上三個行書黑體字:容公館。

　　時值六月初，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容九端坐在院中的樹蔭下，一隻手輕搖香扇，另一隻手腕則握在白須老者石白山手中。

　　石白山坐的是椅子，而容九坐的，赫然是輪椅。

　　“怎麽樣，石爺爺，我還有搶救的價值嗎?”容九輕笑出聲。

　　石白山歎息道:“這丫頭，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

　　“再恐怖的事情，如果讓你面對二十年，也應該習以為常了。”

　　“從脈象上看，枯死的經脈越來越多了，而且在向上轉移，現在你只是腿部沒有知覺，很快，將會蔓延到腰部，然後，整個軀乾，最後，腦部……”

　　“就像一棵病了的老樹，慢慢地枯萎。這種死法，倒挺浪漫的。”容九嘴角微翹，笑容絕美。

　　石白山沉默。

　　少女的腦回路非同常人，他這個老頭子實在體會不到其中的浪漫。只是覺得殘酷。

　　一個如花朵般嬌豔的女孩，親眼看著自己從腳到頭，慢慢地枯萎，直至死亡。這簡直是人世間最殘忍的處罰。

　　承受力稍微差點的人，說不定早就崩潰了。

　　但容九卻還有心情開玩笑。

　　石白山知道，這是絕望後的無奈，無奈後的自嘲。

　　“也別放棄希望，天下之大，奇人異士多如過江之鯽，我看不了的病，別人未必就看不了。”石白山只能這麽安慰著。

　　容九生的這種病，相當奇怪，醫學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從足部的經脈開始，逐漸往上枯萎。經脈枯萎到哪裡，哪裡就會失去知覺，比讓人聞風喪膽的“漸凍症”還要恐怖。

　　石白山把這種病暫命名為“枯葉症”。像樹葉一樣，一旦脈絡枯萎，其余部分也會跟著枯萎，所以名為“枯葉症”。

　　作為中醫大國手，同時也是化境宗師，石白山活人無數，神醫之名響徹大江南北。他是高階武者，體內有真氣，所以針灸之術遠超普通中醫。絕大多數武者的真氣，是用來傷人，而石白山的真氣，多用於救人。

　　他獨創的“氣針”療法，雖然和傳說中的“以氣禦針，飛經走穴”之術還有差距，但已經接近黃帝內經中所說的“氣至”現象了。所以，別人治不了的病，他能治，別人救不活的人，他能救。

　　可是，這位杏林大高手，偏偏就對容九的“枯葉症”毫無辦法。

　　“石爺爺號稱‘天下第一神醫’，你都治不了，別人還用考慮嗎?”容九淒然一笑。

　　“嘿嘿，華夏國藏龍臥虎，多少高人隱居山林，也就是我石白山沽名釣譽，行走廟堂之間，這天下第一四個字，是萬萬不能當真的，”石白山苦笑著搖了搖頭，“就說上次那個年輕人，他的實力就遠勝於我。深不可測，深不可測啊。”

　　“您是說，葉修?”容九訝然。

　　“不錯。”

　　“可是石爺爺，您已經是化境宗師了，難道世間還有比化境更強的存在?”

　　“武者境界，分為後天三重勁和先天三重境，明勁，暗勁，化勁，此為後天三重勁。上面還有先天三重境，聖境，帝境，神境。

據說神境之上，還有一個神秘莫測的天境。先天武者具體是什麽樣子，我也只是耳聞，從來沒見到過。但據我恩師他老人家說，先天境高人，是切實存在的。”　　“不可能，不太可能……”容九搖了搖頭。

　　“什麽不可能?”

　　“我是說葉修不太可能是先天境，”容九沉吟道:“看他的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即便從娘胎裡就開始練武，也不能比石爺爺您還厲害吧?”

　　“不好說啊，這個世界上是真有天才的，不能僅憑年紀就判斷人的成就，”石白山捋了捋胡須，“他體內的氣息騙不了人，雖然深沉內斂，並不咄咄逼人，但綿綿然，泊泊然，鼓蕩浩瀚，這麽說吧，如果我體內的真氣是一個池塘，那他體內就有一汪大海。”

　　“當時應該問問他。”

　　“不能問，”石白山搖頭道:“每個人都有隱私，這些隱士高人更是如此。如果他真是先天武者，看那天的打扮，應該是不想顯山露水。我們貿然問了，說不定會招來禍患。真起了衝突，石爺爺都護不住你。”

　　容九點了點頭，面容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有人摁門鈴，石白山過去給開了門，原來是九玉軒的王掌櫃。

　　“石老好，少東家好。”王功業笑眯眯地打招呼，手裡還提著一個大包。

　　石白山點了點頭，坐到一旁乘涼去了。

　　“鋪子裡不忙嗎?”容九淡淡道。

　　“上次那個年輕人又來了。”王掌櫃急忙解釋。

　　“哪個年輕人?”容九蹙眉。

　　“葉修，葉先生。”王掌櫃喜滋滋的。

　　容九和石白山對視了一眼，都有幾分驚喜，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我就說他還會回來的吧。這次又有什麽稀罕件兒?”石白山忍不住問道。

　　“木料，和藥材。”王掌櫃從包裡面取出幾塊木頭，以及十來包藥材。

　　“小葉紫檀，海南黃花梨?”容九眼尖，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兩塊木頭。

　　像小葉紫檀，海南黃花梨這種東東，本來只是木材，但因為產量稀缺，極具收藏價值，所以在古玩市場也相當熱門。

　　九玉軒不僅做玉，古董字畫，高品質的文玩，都在經營范圍之內。

　　“是的，他進了鋪子之後，知道您和石老不在，就留下了這些東西，說讓你們掌掌眼，等他忙完了手頭的事情會再來的。”王掌櫃說道。

　　容九摩挲把玩那兩塊木料，仔細端詳了一番，即便以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兩塊木料也是小葉紫檀和海南黃花梨中的頂級品質。手感好到爆，而且木紋極其美觀。

　　“他有貨嗎?有多少?”容九眼眸中盛滿了希冀。

　　上次收購的龍石種翡翠和野山參，被爺爺誇上了天，在家族的一眾年輕人面前，大加褒獎。她對這些榮譽並不熱衷，只是想在臨死前，盡量讓疼愛她的爺爺高興。

　　“他說貨源充足，具體的等下次來面談。”

　　容九點了點頭，繼續摩挲著那兩塊木料，這感覺，讓她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