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余三姐見侄女兒余桃枝高興不已,且帶著幾分洋洋得意的神氣,不免笑她:“看你樂的!伢伢兒,你也別得意得太早了。這規劃雖然非常美好誘人,但還得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實施呢!如果落空了,看你如何向全隊社員交待!”
余桃枝笑道:“姑媽,你這是什麽話?你不是余家壪的婦女隊長嗎?要是規劃落空了,我怕什麽?無法向社員交待的,難道不是你們幾個隊幹部?”又斜著眼睛笑道:“人家外人也好辦,要真是不行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余三姐笑道:“你個小滑頭鬼,敢不負責任?你如果不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乾,中途甩了挑子,看我不落你的皮!”
不過,他們笑話歸笑話,實乾歸實乾。規劃全面通過之後,實施抓得更是很緊湊。修渠、建果園的事,都位於長嶺之上;經過金玉龍的勾通和鼓動,余桃枝的鐵姑娘隊和王小強的青年突擊隊聯合起來,在七月中旬以前,便開通了1000米水渠,完成了100畝果園的整地,以及栽種那些柑桔、桃、梨、棗等果樹苗的打穴和深埋底肥的任務;只等九、十月間樹苗一到,即可栽植。
吳有富領頭建豬場的事,也乾得很扎實;在金玉龍地幫助下,將先前的豬場遺址進行清理修繕後,首先買進了15頭良種母豬仔,精心地飼養起來。然後,他又一面領人籌集磚瓦和木材,等“雙搶”一結束,就開始籌建豬場,進度也在計劃和預料之中。
民兵排長負責的林場建設,這頭一年應完成的200畝用材林栽植,也已完成砍雜挖穴,隻待今秋明春,分為兩次栽完。
水稻等糧食和其他經濟作物的種植,自然是隊長余大奇負責。由於這年春耕生產主動,秧苗培育健壯,金玉龍還幫助弄到了好幾噸化肥,因而早稻增產了10%。晚稻在“八一”前全部插完,培管也非常及時。又由於水渠早已修通,旱情剛剛露頭,就及時得到灌溉,目前生長也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
這年的余家壪生產隊,無論是社員的精神面貌,還是各項生產面貌,都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因此,在燕兒窩公社召開的全社八月三級幹部會議上,余家壪受到了有史以來的全面表揚。自然,縣委農村工作隊在該隊蹲點的隊員金玉龍,也多次受到點名表揚。
可以這樣說,金玉龍在余家壪工作的八個月,是戰果輝煌的八個月。
這一天,是八月三十一日,金玉龍和余大奇整天領著社員們,一面引水抗旱,一面在晚稻田間搞培管。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他正一面清除稗草,一面和余大奇商議九月份的工作;忽見大隊長的妻子跑來叫喊他:“小金同志!快,你快些回縣裡去!”
金玉龍伸腰問道:“嫂子,你說得這麽急,到底什麽事呀?”
那女人道:“公社辦公室電話通知,縣裡要你快些趕回去,說要調你去二龍口水庫工程指揮部工作!”
金玉龍又問:“要我什麽時候趕到縣裡?”
那女人道:“要你昨天趕回縣裡,今天上午八點集合,一同坐車去二龍口水庫工地。”又補充道:“通知還說,這是軍事行動,不許遲到呢!”
金玉龍聽了,哭笑不得,問她道:“那,你怎麽今天這時候才來通知我?”
那女人道:“對不起,因為昨天接電話的時候,我的孩子正發高燒,忙著請醫生去了。後來,孩子一直高燒不退,他爹又不在家,
我一個人急得糊裡糊塗,也就把你這事忘記了。剛才,我忽然記起來了,這才跑來告訴你。” 她又檢討道:“小金同志,是我不好,誤了你的大事,對不起啊!”
金玉龍道:“算了吧,這也情有可原。你孩子病了,沒人幫忙照顧;時間不早了,快回家去招呼孩子吧。”打發那女人走後,他便和余大奇商議了一會,然後道:“大奇叔,這下麻煩了,多半要受處分了,我得馬上趕回縣裡去。”
余大奇道:“這時候了,又沒車坐,你摸黑走回去?”
金玉龍道:“有什麽辦法呢?說是軍事行動,那就是軍令如山倒啊!”
余大奇道:“有幾十裡路呢,晚上一個人怎麽走?我送你吧!”
金玉龍道:“不必送,一條大路,怕什麽?”又道:“大奇叔,隊裡的工作,就按商量好的開展吧。關於一些技術問題,如果我沒時間回來了,就去縣農業局找一個人;他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兩個很好,他一定會給予幫助的。”
余大奇道:“可是,我們不認識他,怎麽辦呢?”
金玉龍道:“這不要緊,等下我回去收拾東西時,會先寫一個條子留在余三姨家裡。要找他時,就拿了這條子去,他一定會買帳的。”說著,他便上了田塍。
余大奇要送時,他連忙製止道:“大奇叔,真不用送!”又道:“你隻幫我一個忙,明天叫人到大隊裡告訴一下工作組的劉組長,說我來不及與他告別和交換情況了,對不起。”說著,又與田裡的社員們打了個招呼,並說了一聲“再見”。
社員們都留戀不舍,大家站在田裡望著他,紛紛說道:
小金同志,你為我們余家壪辛苦了,謝謝你啊!
小金同志,有空了,接你到我們余家壪來玩!
小金同志,水庫修完了,請你還來余家壪蹲點坐隊,好嗎?
小金同志,再見!
金玉龍也是有些那個,但時間不容人,隻得一面答應,一面走了。回到余家壪,他先拿出鋼筆和紙張,給他縣農業局的同學寫了一張條子,放在他常用的桌子上,並用一個小木塊壓好。然後,他才三下兩下地折好被子,打成背包;又用網絲袋裝好日用品,背背手提地邊走出余家壪,邊回頭張望——在這裡非常充實地生活了八個月,就這樣急急忙忙地走了,他還真有些戀戀不舍。尤其是,不知為什麽,他覺得他的心裡,還有一種牽腸掛肚的滋味。
然而,就是再牽掛,也擋不住軍令般的調令,他必須要連夜趕奔回縣城。於是,他撒開大步,一會兒就走了五六裡路。來到燕兒窩鎮上時,他停留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趕。天色開始黑暗下來的時候,他隻身走進了殺人衝衝口。
常言道:遠怕水,近怕鬼。為什麽?因為,遠處之水不知深淺,自然害怕。而鬼就不同了,世上本沒有鬼,全是人們的心裡作用:到了遠處,沒有聽說過那裡有鬼,就不會害怕;而在近處,哪裡有鬼,早就聽說了;那膽小之人,一旦到了那裡,哪有不害怕的?
金玉龍不怕鬼,即使在傳說中的天黑鬼出窩時,隻身一人來到這殺人衝口,也只是頭皮略略有些發麻而已。然而,他在那裡雖然沒有遇到鬼,卻遇上了一個攔路打劫的。而且,這個打劫的,還正是他心中正掛念的“小桃”。
那麽, 余桃枝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殺人衝口呢?
原來,這幾日她和姐妹們在棉花地裡整枝打尖;這日下午,發現一片棉花地裡棉鈴蟲比較嚴重,報告余隊長後,她便被派往燕兒窩供銷社生資部去買農藥。她買了農藥轉回隊裡來的時候,正是金玉龍從余家壪動身趕回縣城去的時候。
但是,他二人在半道中並沒有碰面,而是錯過了——金玉龍走的是遠一些的簡易機耕路,而余桃枝走的是近一些的羊腸小路。
那余桃枝提著農藥瓶走到半路裡,忽見她們鐵姑娘隊的一個小姐妹,小跑著迎面走來,便忙迎上去問她:“什麽事,這麽急急忙忙地跑了來?”
那小姐妹喘著氣兒道:“小桃姐,不好了!剛才聽說,小金同志突然被縣裡調回去了;聽說,可能還要受處分呢!”
余桃枝聽了,心中一驚,想道:“他在這裡工作得好好的,半個月前的公社八月三級幹部會上,還受到了大力表揚,怎麽會突然被調回去,可能還要受處分呢?難道是因為、、、、、、”想到這裡,她忙問:“你聽誰說的?”
小姐妹道:“剛才收工時,聽田裡起來的男社員們說的。”
余桃枝又問:“你聽說了因為什麽事嗎?”
小姐妹搖頭道:“沒有聽到。只聽說,他必須要馬上趕回縣裡去,然後到二龍口水庫工地去接受勞動改造。姐妹們聽了,都有些著慌;所以,叫我來迎頭告訴你。”又著急地問道:“小桃姐,這可怎麽辦?”
要知余桃枝怎麽辦,請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