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小鸞在美好而甜蜜的感覺中,又著實夾雜著幾分擔憂。那麽,這無緣無故的,她又擔憂什麽呢?
原來,她雖然覺得他人兒是那樣的完美,年齡是那樣的合適——在她眼中,標致健美、皮膚白嫩、面無皺紋、眉目清秀的金玉龍,不過大她一兩歲、最多三四歲而已。而且,她此刻還覺得,他就是大她十歲二十歲,也不算個問題。但她心中有個解不開、令她懸念不已的結巴——他是未婚男兒,還是有婦之夫?
她當然希望他還是個單身男兒。這樣,她就有希望能與他走到一起。她當然害怕他已有妻室。那樣,她會遺憾終身。要知道,女兒家能遇到這樣的、一見就令人動心動情的男兒,是非常不容易的;也許是,一但擦身而過,就再也遇不著了。
因此,周小鸞想問問金玉龍,他到底已婚還是未婚?
但一個女兒家,對剛剛還是個陌生人的男兒,如何開得出這樣的口來?而且,她還害怕問出人家已有妻室時,她會遺憾不已,難過不已。所以她以為,還是順其自然,不問的為好。
於是,她邊吃餅乾,邊隨意地問他:“小金哥——不知何時起,她叫他時加上了一個‘哥’字——還沒有問你呢?你家住哪裡?”
玉龍道:“我也是山陽人,家住山陽西北面十一、二裡的紅雲大隊。”
小鸞笑道:“喲!我家住在山陽南,你家住在山陽北,我們還是地地道道的老鄉呢!”又道:“你說怪不怪?我們同在一個縣城工作了兩三年,小小一塊地方,卻從來也沒有遇到過;而這回去二龍口,倒一下子突然相遇了、熟悉了!你說,這是不是一種緣分呢?”
當說出這“緣分”二字時,她立即發覺不好,因而忙住了嘴。她原本是在不經意間說出這話來的;說時不覺得,當覺得了的時候,便立即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還偷偷望了他一眼。
他二人原是大大方方地面對面、眼對眼說話相處的,如今卻變得“偷偷”相望起來。也正因為這一“偷偷”相望,她反使自己羞澀不已,情動不已,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兒。
玉龍正邊吃餅乾,邊聽她說話,忽然間感覺她住了口不說了,便抬眼去望她;只見她低了頭兒,紅了臉兒,並以異樣的眼光向他斜望過來。於是,他心中自問道:“她這是怎麽呐?”
當連想起她最後說的他們的相遇“是一種緣分”時,他心中不禁一震,暗自驚歎道:“呀!不好了!這女伢兒對我動情了!我乃有婦之夫,怎能與之動情?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處事一向從容不迫的男兒,此刻間卻有些兒不知所措了。他低下頭來尋思道:“她乃一個涉世未深的紅花閨女,與余小桃一樣,內心純潔,人兒乾淨。她那心,是水晶般的心;她那情,是神聖樣的情。她的心不可輕漫,她的情不可褻瀆。我是一個有了妻室兒女的人,怎可再接受她那純潔的心,神聖的情?不可,不可!這是萬萬不可的事兒啊!”
他尋思到這裡,不免先自責起來:“這必定是我言語舉止有失檢點,以至引起她產生錯覺和誤會。我真該死!”
他自責過後,又想道:如今自責又有什麽用?我必須設法,令她消除錯覺和誤會,以免繼續往這錯誤的路徑上走遠了。否則,讓她深陷到這不該深陷的情網之中,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了——試想,到那時,我該怎麽辦?如果接受她,我現有的好好一個家庭怎麽處置?如果拒絕她,
她豈不要撕心裂肺,傷心欲絕?那可是害人又害己啊! 他想到這裡,果斷地暗自道: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斷痛。為了她好我好大家好,我必須現在就令她知道,我是有婦之夫,從而斷絕她的懸念,以免害了她。
但他又尋思:看得出來,她必然是個多情人;且乃女兒家,必然面皮薄,自尊心強。所以,我必須說得自然些,以免傷害她。於是,他便一面低頭尋思,一面等待適時適度開口的機會。
這時,原本豁達開朗的周小鸞,早已從尷尬中解脫出來,恢復了常態。她抬頭見他低頭不語,便問道:“小金哥,你在想什麽呢?”
玉龍一聽,急中生智地回答道:“啊,我、我在想我女兒。”
小鸞一聽,本能地心頭一涼,驚問道:“什麽?你、你有女兒了?”
玉龍冷靜地說道:“是,我有女兒了;她都兩歲了呢。”
小鸞一聽這回答,腦海中頓時嗡嗡作響,半天做聲不得。她內心驚歎道:“他果然有了妻室了!我害怕的結局果然發生了!這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她心中呼喊道:“自古紅顏多薄命,難道我也算一個?要不然,為什麽我好不容易遇上這樣一個中意的人兒,卻又偏偏地有了妻室?”
她在內心呼喊中失望了!
她眼睛濕潤了,頓時呆了似的!
玉龍正小心翼翼地回答小鸞,忽聽她不做聲了,便抬眼望了過去;忽見她表情有異,好似陰了天,自然明白其緣故,心中不免又驚又憂,急忙問道:“小鸞——不知何時,他也改了稱呼——你怎麽啦?”
小鸞聽他問她,頓時驚覺過來,忙抬手一邊擦那淚水盈眶的眼睛,一邊掩飾道:“沒、沒什麽,一個蟲兒飛到眼睛裡去了。”
玉龍何等聰明之人,她這話如何瞞得他過?目睹眼前情景,聯系剛才的對話,他如何會不明白個七八分?因此,他感到十分愧疚,站起來道:“小鸞啦,一定是我不好,是我害你難過了吧?”
說著,他從上衣袋中掏出手帕來,遞過去道:“別用手擦,用這個吧。”見她接了過去,他又問:“你說蟲兒飛到眼睛裡去了,要不要我給你吹一吹?”他末尾這話,明明是在幫她打掩護,讓她好脫離尷尬。可見,他為人用心之良苦。
小鸞也是個小機靈,心中又何常不明白?所以,她忙順情擺手道:“不用,不用!”又道:“現在已經舒服多了,可能是蟲兒隨著眼淚流出來了吧。”她這話,既是真,又是假。說假,那蟲兒順著眼淚流出來了是假;說真,她那心中的失望和遺憾,順著眼淚流出來了是真——至少流出了一大半。
玉龍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因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又道:“要是弄不出來,眼睛發了炎,看不清前面的路,那可就壞了!”
對於他的良苦用心, 小鸞既是萬分地領情,又是百般地添愁。她心中暗暗道:“小金哥,你如此地體諒我,關愛我,難道我會心中不明白?可是,你又怎能知道,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是難以對你忘情啊!”
她想到這裡,眼中又是淚水盈盈,忙極力忍住後,又用話叉開道:“小金哥,你剛才說,你女兒已經兩歲了,一定非常可愛吧?”
玉龍也希望她從傷感難過中,盡快地解脫出來,因而忙回答:“是,的確非常可愛!只可惜、、、、、、”
小鸞忙問:“可惜什麽?”
玉龍道:“只可惜,我與她娘兒兩個,聚少離多,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媽媽一個人照顧她。我都好久沒有回家了,只怕她都不認得我了呢!”
小鸞又問:“可想而知,你女兒非常可愛;你那媳婦兒,也一定是個非常漂亮的人兒了!”
玉龍本要直言不諱地回答,還想要告訴她,在山陽車站時,只差一點就把她認成了他媳婦兒。但他又立即意思到,這是個非常敏感的話題,必須小心謹慎才行。於是,他笑著淡淡地回答:“差不多吧,也還過得去。”
小鸞又何常不明白他的心思?但她決不會與他對執,說他沒有說真話。她只是長歎一聲道:“哎,你媳婦兒真有福氣!”
玉龍道:“她有什麽福氣喏?”
小鸞道:“她能嫁你這樣一個百裡挑一,不,是千裡挑一、萬裡挑一的好丈夫,還不算好福氣?”
要知金玉龍如行何回答周小鸞,請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