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南天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數羊。
記不清數到第多少隻羊,南天挺身下床,走到窗邊,正是夜半星光璀璨時。
南天一把拉過窗簾,擋住漫天的星月之光。
房間瞬間更暗了,他坐到床邊,左手輕抬到胸前,一點金芒突兀的從他掌心出現,接著光華迸發,照亮了整個房間,刹那後,金光消逝,房間再次陷入黑暗,如此循環往複,仿佛永不停息。
南天眸光深邃的看著左手掌心上,那枚靜靜懸浮著的,雕刻著愈發妖異的花紋的銅幣。
他一動不動的側臉被時不時迸發的金光映襯,如同斑駁經年的歲月古像,沉穩而滄桑。
“深淵中的瑰寶。
救贖者的希望與枷鎖。
此間與深淵的門戶。
永不墜落的古鑄。
生死與善惡的終焉。
逆旅之人的歸宿。”
南天幽深的眸子注視著手心銅幣上無定式,永變化的紋路,喃喃自語中帶著罕見的無奈與不解。
話音落下之後,南天手心一合,銅幣消失不見,屋子裡再一次陷入永夜。
南天無悲無喜的後仰倒在床上。這不是他第一次嘗試著去解讀銅幣上那些妖異花紋所表達的內容了,每次都是同樣的答案,同樣的結果。
南天對“深淵中的瑰寶”這句話理解最深,畢竟它是他從深淵之中所帶出來的,唯一一件物品。
第二句南天有所感悟,但未能全部理解。
第三句“此間與深淵的門戶”南天曉得,這是他能重回此間的關鍵。
第四句表面意思南天是懂的,更深層的含義他就不知道了。
第五句不理解。
第六句大概理解。
南天咧嘴無聲的苦笑,如果他完全的理解了銅幣的含義,那肯定就能有效的規避駁論的風險,並能自由的去做自己一直想做但不能做的事了。
但銅幣作為“深淵的瑰寶”,顯然不是南天能輕易理解掌握的。
他無奈的閉上眼睛,將深邃幽寂如黑潭的雙眸藏在眼皮之下,思緒漸漸發散,往事紛紛擾擾,回蕩在他的腦海裡。
……
這是一片無邊的黑暗,南天削瘦孱弱光禿禿的身子在永無止境的下墜著。
仿佛無底洞一般,南天記不得自己下墜了多久。
這裡一絲一毫的光亮都沒有,恐懼與絕望在他的心底滋生,成長,蔓延,壯大。
南天呐喊著,咆哮著。可發出的聲音除了在他的身周回蕩之外,在沒有別的,他所希望所期盼的事情發生。
下墜之勢沒有停止,沒有光,沒有風,沒有生靈。
南天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下落,他掙扎著揮動雙手,四周卻空空如也,沒有可以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
南天感覺自己的身體要散架了,五髒六腑都在移位,這種痛苦又無助的感受讓他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他的理智正在崩潰,他的生機正在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許久許久之後,南天驚覺自己還沒有死,下落之勢還沒有停。
身體的痛苦已經成了常態,讓他無法昏迷,讓他保持住了幾分清明。
南天感受不到饑餓,感受不到希望,他擠出幾分力氣並住雙腿,換了個姿勢,這讓他能稍微舒服那麽一點。
雖然身體上的痛楚已經讓他撕心裂肺,但叫喊無用,掙扎無用,
南天除了認命,再無他法。 這是黑暗吞噬了一切的終焉之地,這是死亡盡頭的絕境,這是永生永世的墜墮。
終於終於,南天記不得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了破空聲。
他竭力睜開眼睛,入目還是黑暗,但他能感覺到,剛才的動靜好像是和自己一樣的墜落之人。
接著破空聲越來越多,南天能感覺下墜的隊伍愈發的壯大。
“有人嗎?!”
南天大喊,希冀著那些下墜者“同類”能回應他的呼喊。
可惜並沒有。
破空聲響個不停,南天感覺的到那些“同類”墜落的速度比他要快很多,也許只是片刻間就超越了他,甩開了他不知多遠的距離。
南天並不放棄,因為他覺得這可能是他唯一的生機。
“你們聽得到我說話嗎?”
“嘶,你們在嗎?”
“在嗎?”
“在?”
每喊出一句話,南天都承受了來自體內的巨大痛楚,就好像有人把他體內的血肉器官一點一點的撕碎,然後安了個新的進去。
付出是徒勞無功的,南天沒有得到一句回復,身邊的破空聲斷斷續續,南天覺得自己和“他們”像一顆顆流星,只可惜不會發光的他們照不亮這無邊的黑暗。
永寂長眠之所,至暗無光之地。
就這樣在南天的記憶裡,他已經墜落了可能有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
還能有意識的活著真是不科學。
體內的痛苦一直折磨著他,不過南天已經習以為常了,要是突然不疼了,他可能覺得自己就死了。
這期間他的身邊依舊會時不時的有破空聲傳來, 起初南天還會每每聽到就大喊一聲,但長期得不到回應以後,他就慢慢的放棄了這個舉動。
就當保存體力,反正又得不到回應。
這是南天內心的想法。
於是當這次破空聲傳來。南天就當是枯寂無聊的下落生涯裡的一個調劑,正在心裡默數著一二三四五,看看這次聲音會隔多久消失。
“有人嗎?”
顫巍巍的女孩聲音從他的上方傳來,南天心頭一震,身子巨顫,巨大的欣喜壓蓋過了體內的痛苦。他張開嘴大吼:“啊,啊,啊,啊啊,在。”
南天手足無措的亂語著,距離他上一次開口呼喊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有些忘記,該怎麽說話了。
“你在哪?”
上方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南天焦急的張口,想要說“我在這,我在這,我在你下面”,出口卻變成了“阿巴阿巴阿巴阿巴,啊,這。”
南天緊張的聽著上方的聲音愈發的接近,生怕錯過同類的他雙手亂揮,希冀著能抓到什麽。
然後南天就感覺自己頭皮一緊,一隻手抓住了他的頭髮。
女孩的下墜速度很明顯比他快的多,南天吃痛的同時,巨大的喜悅讓他險些直接哭出來,他雙手向頭頂揮去,緊緊的抓住了那隻柔若無骨的冰冷小手。
“你在嗎?”
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在。”
南天睜開雙眼,陽光透過窗簾射了進來,蕊靜坐在他的身旁,纖纖玉手虛握著南天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