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塵辭別了二人,心中憂慮,便在洞外不遠處盤膝小憩,想起之前發生的事,瞬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命之脆弱,與秋風落葉,水中浮萍當真殊無二致。夜間山林中蟲鳴鳥叫,耳邊卻一直縈繞著晏青梅那曲“春江花月夜。”念及過往,又慮當下,心中思緒雜如亂麻。
過了良久,遠處傳來馬蹄之聲。此時月已將圓,潔白月光照著林中小路渾如白晝。落月雙手各牽一匹快馬,在月光中走上前來。青塵睜眼看時,卻見落月黑衣之上,濺有血汙,欲待詢問,落月拍了拍手,將一根馬韁遞了過來,嘴上說道,“這便走吧。”青塵橫了他一眼,還是問道,“出去買馬,身上怎又染血?”落月一笑,雲淡風輕的答道,“山野村夫,不知好歹,見我面生,想要訛我錢財。”
青塵目光一寒,怒道,“然後呢?你就把他們殺了?”落月擺了擺手,不作回答,縱身上馬,一拍馬臀,馬兒揚蹄奔走。青塵無奈,隻恨自己一時疏忽,讓他前去買馬,空自害了幾條無辜性命。心中又氣又怒,躍上馬背,追了上去。
兩人縱馬急馳,與第二日午間來到青羅江旁,大江阻隔,滔滔江水奔流洶湧,兩岸間唯有飛索相連。便棄了馬匹,攀援鐵索過江。一路穿越叢林,躍過溪谷,終於暮色將至之時,來到明月山下。
山下有著兩間茅草屋,此時炊煙從屋頂升起,與暗紅暮色夾雜而成青紅之光。兩人腹中饑餓,走進小屋尋食,屋中昏暗火光之下,一名老漢一名老婦呆坐桌旁,桌上放著兩盤小菜,一鍋稀粥。
兩老做好飯食,卻自不吃,見有人進來,那老婦拂袖擦面,眼眶尚自通紅,雖強裝無事,語氣中仍帶哽咽,“兩位公子有事嗎?正好過來吃飯。”落月見盤中只是些野菜蔬果,心中不快,正欲舉步離去。青塵問道,“阿婆為何事傷心?”那老婦仿佛被問到傷心之事,頓時強忍不住,只是低聲啼哭,老漢喟然長歎,拱手作揭,歎道,“我有一女,前些日子上了山去,至今未歸。我夫婦二人上山尋找,苦於腿腳不便,哪裡找得她回來?深山之中毒蟲野獸又多,就只怕。。只怕。。”老婦聞言哭聲更劇。青塵心腸柔軟,見兩個老人悲傷之情歇斯底裡,當下慨然道,“我二人便要上得山去,當盡力幫你們尋找!”
老婦雙膝跪地,握住他的手不停道謝,老漢也是謝道,“如此真是太感謝公子了,快,快來吃飯!”青塵知兩位老人在此山中,生活不易,又見屋中家徒四壁,哪裡肯吃他們東西。連扶起老婦,安慰道,“兩位放心,我必當盡力而為!”落月被哭聲擾得心煩,自走出屋去。青塵心急教中之事,溫言相勸了幾句也跟了出去。
兩人尋路上山,一路行得極快。他二人本在山中長大,對林間道路熟悉得很。更身懷教中術法,山中野獸不敢接近。很快便來到冥河弱水之旁,青塵縱聲高呼,許久卻不見引渡船隻前來。這弱水銷魂蝕骨,人身難渡,本為拜月教阻擋中原武林最後一道屏障,呼了幾聲見仍舊沒有人來,心中焦急,一時惆悵。
突見對岸火光閃動,不由大喜,放聲呼道,“拜月教護法青塵,落月歸來!快來引我二人過河!”對岸一片人聲嘲雜,火光突就消失不見。青塵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心急之下,亂了方寸。落月笑道,“師兄卻莽撞了,師傅急切召我二人歸來,教中只怕生了異亂,自表身份,不是給敵人通風報信嗎?”
青塵聽他出言嘲諷,
怒道,“你剛剛為什麽不說?”落月攤了攤手,歎道,“我多大本事,還能阻止師兄說話?”青塵心知總是自己考慮不周,也不與他計較,問道,“那現在怎麽辦?”落月道,“這弱水太厲害,距離若短還能強遊過去,對岸相隔約有一裡,沒了船只怕難以跨越。” 見青塵急火攻心,面色通紅,又道,“有一個辦法,只是有些凶險。”青塵忙問,“什麽辦法?”落月道,“只有一人以身作舟,從岸邊全力衝出,當可滑行兩百米,一人立於其上,待身下之人衝勢衰竭,借力飛身,又可飛得兩百米,剩下一段距離,便可強忍著遊過去。”
青塵道,“以我作舟,你來渡河!”落月佯裝拒絕道,“不可,你是師兄,怎能讓你冒此凶險?這弱水腐蝕肉體,師兄雖然神功蓋世,只怕不易幸免,還是從長計議。”
青塵急道,“為今之計,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你先過去,再用繩索拉我上岸!”落月還待再說,青塵卻已走到河邊,大喝了一聲,“上來!”雙腳在岸邊全力一蹬,身體瞬間化似飛魚,河水嘩燃飛濺,去勢迅猛,往對岸急衝過去!
落月見他下水,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飛起身來踏落在青塵身上,在河中衝開兩百余米,覺察腳下衝勢已竭,雙足用力一點,借著勢頭又飛出一段距離,勁力方歇,弗一落入水中,便飛舞雙臂快速遊動,片刻間遊到了對岸,手指拉住岸邊泥土,一躍而起,穩穩落在岸邊。
再看青塵時,還在弱水中央,勉力遊出不到百米,似乎力竭,在水中撲打起一層層浪花,顯然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又故意等了片刻,方從懷中取出一把細細的金繩,口中念念有詞,金繩突然變長足有百米有余。將金繩一頭系在樹上,一手拿住另一頭,輕身飛起,在水中踏波而行。等到繩索盡時,縱力一躍,堪堪到了青塵身旁,伸手將他拉起,借著繩索牽引,用力一拉,將兩人帶到岸邊。
將青塵從水中拉上岸來,見他一身衣物已被弱水腐蝕得支離破碎,身上皮膚也隱隱有灼傷之狀。口中氣喘籲籲,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已經站不起來。
眼中一抹意圖得逞的光芒閃過,四下望了望,方才岸邊舉火之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心中想到,“隻教他實力有損,以後便不能和我相爭,但眼前卻還需要他的幫助。”把青塵扶坐起來,雙掌按在他背心氣穴,體內真氣輸出,聽得青塵咳嗦了一聲,便收掌起身,問道,“師兄,你怎麽樣?”
青塵得他真氣支援,丹田混亂的內息平複了些許。當下盤膝而坐,引導體力內真氣運轉全身一個周天,身上疼痛方才消減,長長吐了一口氣,道,“謝謝,我沒有大礙了,只是已經只剩七成功力。”
落月心中大喜,面上卻顯得很是開心,假意寬慰道,“師兄神功蓋世,縱是七成,那也在我之上。不如就在此將息,我獨自上得山去,等師兄恢復好了,再來相助。”
他知青塵斷然不肯,故意用言語相激。果然青塵聞言便站起身來,道,“怎能讓你一人前去冒險,我沒事的,咱們這就上山!”
落月似乎很是為難的點了點頭,兩人稍作休整,便一同奔往明月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