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清含淚辭別了葉欣欣,顧不得身上傷勢,尋路下了山去。
在拜月教大祭司近乎恐怖的實力面前,除了先行離開,再圖後計,別無他法。
葉欣欣說得很對,只有保住性命,才有希望。
何況離當日跟七狼約定的一月之期,已經剩下沒有多少天了。
這山中樹高林密,道路難走。下得山來,天已亮了多時。那兩間小茅屋上又已泛起炊煙,隨著山間微風,遠遠飄揚。
一位老婦人手中端著簸箕,裡面摘有些新鮮的野菜,露水盈盈,青翠欲滴。
正是葉欣欣的母親。
她一邊笑著,一邊對著屋中說話,“今天又摘到了些新鮮的野菜,妞妞最喜歡吃了。”
屋裡的老人語氣中滿含笑意,“你呀,自己身體還很虛弱,滿心想著女兒。”
老婦人笑道,“妞妞一天忙裡忙外,我們別的幫不上忙,可不得讓她吃得好些麽。。何況那孩子來我們家裡,也沒別的東西招待,讓他嘗嘗本地的野味,總是好的。”
那孩子,顯然說得就是自己了。
張悅清遠遠聽著,不敢去想等他們知道葉欣欣禁足深山,再也不能和他們相依為命,兩位老人會是多麽的思念難過。想起葉欣欣為了自己,那樣無私的付出,悲傷無可抑製,眼淚止不住又奪眶而出。
強自穩定心神,潛身進得另一間屋內,把自己身上剩下的金銀全部放在桌上,心中不住禱告,“欣欣,一定要等我回來,等我把你從拜月教救出來。那時候,我們也找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閑雲野鶴,相依相伴,永遠不再分開。”
他離了小屋,一路北行,在山林中,靠打些野物為食,晚上露宿山洞高樹之中。這樣走了七日,方才走出滇南茫茫大山。算了算日子,距離之前跟七狼的約定一月期限,只剩不到半月時間。如果七狼遵守約定,現在蕭謹言,應該正在疏勒城主蕭劍月的府中。
從滇南到疏勒,尚有數千裡之遙,那日他進山之前,把吳燁子贈與的快馬丟棄在了山中,沒了坐騎,哪裡來得及趕上許多路程。
他所有的金銀,全部留給了葉欣欣的父母。縱觀全身上下,唯一值些錢的,就只有手中這柄寶劍。便尋得一個市鎮,找了個當鋪,把寶劍當了,換了些金銀,買了匹還算神駿的快馬。
這柄劍跟著他已有十余年,但眼前情形,即便心中怎樣不舍,也只能忍痛割愛。
他買了馬,找了家小店,要了半斤牛肉一碗面,準備吃飽了繼續趕路。
旁邊桌上坐著兩個滿面虯髯的高大漢子,狼吐虎咽般連吃了好幾大碗面,又從腰間取出酒壺,痛飲了一番。待得酒足飯飽,卻也不走,懶懶靠在椅子上,聊起天來。
只聽得右手邊那個大漢罵罵咧咧得道,“他奶奶的,這幾個大漠來的狗殺才,還真跟山中的狐狸似的,狡猾得緊啊!”
另一個大漢也罵道,“誰說不是呢?江南明月門都派人來了,在這裡找了這麽多天,愣是找不到人影,也不知道那兩男一女,帶著個孩子,偷偷在山上乾些什麽勾當!”
張悅清心中一驚,暗暗起疑,放下筷子,仔細聽他們說話,
卻聽那漢子不懷好意的一笑,說得話就有些不堪入耳了,“兩男一女,帶個孩子躲在山上,當然是擔心這孩子一個人孤單,偷偷給他造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好有個伴了!”
另一個漢子哈哈大笑,道,“馬兄說得有理!只不過兩個大漢一起輪番兒上,
不知那小娘子受不受得了啊!” 姓馬的漢子奸笑道,“劉兄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女人啊,就好似肥沃的土地,這男人嘛就像犁!從來只有用壞的犁,哪來耕壞的田!”
兩人同時大笑。
張悅清隻感事有蹊蹺,草草吃完了面,那兩個漢子又汙言穢語說了一通,這才意興闌珊,攜手走出店去。
張悅清心道,“且跟著他們,到了方便的地方,問問清楚!”
招呼小二付了飯錢,讓他幫忙照看馬兒,便一路尾隨著二人。他輕功了得,行走無聲。遠遠跟在後面,二人也未發覺。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三人出了集鎮,來到一片林中。姓馬的漢子捂住肚子,道,“哎喲,哎喲,憋不住啦,我先去方便一下!”
快步跑進旁邊灌木叢去。
姓劉的漢子哈哈大笑,取笑道,“馬兄馬兄,就你這毛病,跟小娘子鬥到天昏地暗之時,突然來這一發,那可真就如鑼鼓齊鳴,是騷氣衝天啊!”
只聽得林中那人咬牙切齒,罵罵咧咧道,“哪天把你家娘子找來跟我試試,看我不戳她老深一個窟窿!”
姓劉漢子大怒,正要口吐芬芳,突覺後背一麻,身上頓時無力。背心穴道已被人狠狠扣住。
正欲大聲呼叫,耳畔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別說話,跟我走!”
漢子不敢再說,隻得依言跟著走了開去。
走到離樹林已經很遠,那人手一松,漢子恢復得氣力,回手就往身後打去,手腕上一陣劇痛傳來,右手又已被人牢牢抓住!
漢子痛得汗如雨下,央求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抓住漢子的人,自然便是張悅清。
他一路跟隨二人,夾道而行,一直等到四下無人,這才下手。
冷冷道,“放心,我不殺你。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問完就放你走。”
漢子連聲應是,張悅清道,“方才聽你們說有幾個大漠來的人帶著個孩子,被圍在了山上,你可知道那是什麽人?”
漢子露出狐疑之色,答道,“大俠是剛來這裡嗎?這件事情,方圓百裡早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張悅清寒聲道,“我隻叫你答,沒叫你問!”手上稍加用力,漢子痛得大汗淋漓。忙道,“是是是!我說,我說。那幾個人是大漠來的,據說大鬧了疏勒城主府,被一路追殺逃到了這裡,那個孩子,就是當年江南臭名昭著的武林敗類蕭劍南的兒子,蕭謹言!”
張悅清恍然失色,厲聲道,“不許胡說八道,要是敢騙我,立刻取你性命!”
漢子顫聲道,“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啊!江南明月門都派人來了,說是要除惡務盡,那幾人躲進山裡,已經有好些天了。”
張悅清看他深情真摯,不像說謊。想道,“那日七狼答應將小言送到疏勒,除了我們幾人之外,沒人知道。這漢子沒理由憑空編出大鬧城主府的事,想來所說是真,只是不知其中到底出現了什麽變故?”
冷聲道,“他們被圍在了哪座山上?”
漢子見他似乎相信,心中恐懼稍減,顫抖著手指,指向西南方一座高高的大山道,“就在那座雁回峰上!只是現在山下已有了明月門和其他各派的人守著, 我們這些無門無派的閑雜人等,只能遠遠看個熱鬧罷了。”
松開手,將漢子放了。漢子連聲道謝,卻不敢立刻逃走。
張悅清心中焦急,知道其中必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緣由。心想雖然那山高大寬闊,躲在裡面一時不易被人找到,但滇南深山,毒蟲猛獸經常出沒,蕭謹言又身中惡毒,時日長久,終究難以維持。
“那麽多人一起都找不到小言他們,我一個人,怕也難上加難。但不管怎樣,總要先去得那裡,探探虛實,再作打算!”他沒了寶劍,一旦要跟人動手,終歸不太方便,見那漢子腰上掛著一把,便要了過來。漢子怕他拿了劍就要殺了自己,又不住哀聲乞求。張悅清擺了擺手,說道,“你走吧。”
漢子如釋重負,連滾帶爬跑了開去。
張悅清看他狼狽的樣子,不由得好笑。暗暗提了提內息
那日和冥河交手,身上中了一掌。拜月教大祭司何等厲害?挨了一掌雖然未死,一身武功卻發揮不了三成。武功高強之人,內力即使受損,也能行動如常。只是與高手對敵之際,就十分凶險了。
幸虧他內功本來深厚,這些日子一邊不停趕路,一邊在休息的時候運功調息,傷勢已經好了不少。
料想接下來隨時可能會有惡戰,得知道自己恢復了多少戰力,才能審時度勢,面對凶險。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隻覺丹田之中,內力雄渾強勁,差不多已經恢復了九成。心中一喜,快步趕回小店,解了韁繩,躍馬揚鞭,朝著雁回峰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