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四周看了看,尋歡的嫖客騷人們依舊熙熙攘攘,那些青樓中依舊吵吵嚷嚷。
盡管外面的局勢緊張,這裡卻依舊紙醉金迷,一派太平盛世、人間極樂的模樣。
不過,已經是一位準修士了,又知道自己神魂特異的周元,自然不會當這種感覺是錯覺。
不過,他也沒蠢到拔腿就走,那樣傻子都能注意到他這小屁孩的異常了,本來一個小孩來這花街柳巷就少見。
因此,他反倒大搖大擺地選了最熱鬧的春暉樓走了進去,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前樓進來,以往都是走後門到廚房的。
他剛進大門,那門口候著的龜公一愣,接著揮揮手,道:“哪裡來的小孩,怎麽到這裡來了?快回去!”
周元卻不說話,走上前,就是一耳光甩上去,“啪”的一聲響在了四周。
周圍的人都一愣,然後就停了下來,看起了熱鬧,而那龜公卻被打愣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周元也不廢話,抽了他一耳光後,開口道:“小爺去哪裡玩還要你管,我爸都不管我,你算個什麽東西。”
“快去找個人給小爺帶路,小爺今天要來看看這嘉興府的姑娘們都是些什麽貨色。”
說完,作勢再打。
那龜公縮了縮脖子,心裡暗暗叫苦,這混世魔王也不知道是哪個府裡出來的,接待吧,過後家長找麻煩他們難受,不接待吧,自己恐怕當場就要挨一頓打。
就在他躊躇的那會,旁邊一個老鴇看出了他的為難,上前就要拉住周元的袖子,身子就要看過來。
周元一伸手,製止了她,道:“你離我遠一點,這身上的脂粉味熏的我不舒服,太掉價了。”
那老鴇被這一嗆,也進退不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不知所措。
反倒是旁邊一位貴公子打扮的家夥哈哈一笑,道:“這位小兄弟是個懂行的妙人,這樣,周媽媽,我們一起進去,出了什麽事我擔保,你看可好?”
那位老鴇一聽,千恩萬謝,連連道:“多謝元公子,賤妾多謝公子解圍。”
說完,領著這一行人往裡面走去。
那叫元公子的貴公子也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五個人一起來的,皆是貴公子打扮的模樣,可能是這嘉興府的達官貴人之後。
進去之後,周元對著周圍看了看,就沒了興趣,這座朝暉樓是典型的江南樓閣建築,進門就是一個如意門,進入之後是一個天井,圍繞天井而建的一個回形樓。
這種建築形式,在周元看來,乏善可陳,他在前世見過不少仿古建築都是這玩意,只是其中的裝飾與眾不同,旖旎、朦朧、昏暗,一派青樓的作風。
不過他現在扮演的是一位來頭甚大的紈絝子弟,當然不能在這方面多關注。
一進去,就有其他姑娘來接待,每人一個,挽住這些貴公子的手,身體都要癱在他們身上去了。
周元卻伸手拒絕了往他靠過來的那位姑娘,道:“給我帶路就行了,我不習慣有人靠我太近。”
那姑娘一聽,做出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就要滴下來。
那元公子也過來,伸手斥開旁邊的侍女,在周元旁邊開口道:“這位小公子剛才說那周媽媽脂粉味太濃,可見對香脂水粉也有研究,不知小兄弟認為什麽樣的香才算上品。”
周元跟他一邊走,一邊開口扯到:“香而不膩,清而益遠,余香繞鼻,三日不絕,方稱上品。
” “這恐怕那些修士修煉的靈香也不過如此了吧。”身後一位貴公子聽到這話,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過凡香而已,譬如美人,人去而香留三日,也不過凡香而已。”
“修士所用之香,壯神魂、祛煞氣、助修行、請神明,方可稱上品,煉製過程中,往往用到各種靈材不說,還需要特殊的功法和手段,豈是如此輕易得到的。”
周元依據前世所見的典籍和自己的腦補,一頓胡扯。
這番話引得一眾貴公子眼界大開,紛紛側目,就連那元公子也撫掌大笑,道:“小公子見識廣博,我等佩服!”
侍女們將他們領到三樓一處靠內院的雅間,一眾六人分坐四方。
那元公子坐定之後,介紹道:“在下耶律元,這位李檀、周瑄、王道、吳成,我等幾人皆是這嘉興府人士,原本在各處大學讀書,這中秋將近,才回來團聚。”
“不知公子何方人士?姓甚名誰?看公子談吐不凡,必定出身名門。”
“元公子過譽了,在下楚不識,飄零江湖,哪是什麽名門之後。”
“哈哈,楚公子謙虛了。”說著,耶律元便轉開話題,不再探究面前這位的身世,他也不願意說。
幾人轉而談起在學校的經歷,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修煉探險這些。
他們口中的大學也教修煉,不過不甚重視,一般都看各人天賦,修煉到哪個階段看緣分,在他們心中,真正沉迷修煉的,都是和尚道士等方外之人。
他們這些學生,日後是要經世致用,開拓世界去的,對修煉之事,隻當做是一個輔助。
周元對這些話題並不怎麽感興趣,只是靜靜聽著,不停地吃著面前的食物。
周元以為他們上來後會叫許多小姐姐過來陪酒,結果沒有,只是叫了一位清倌人上來唱曲。
周元仔細聽她唱的內容,不外乎情情愛愛這些,類似西廂記的曲調,確實好聽,但也僅限於此,對他而言,索然無味。
元公子見他興致不高,問道:“楚小兄弟對這些不太滿意?”
“也不是,只是無聊罷了,這嘉興府的食物還不錯,初次吃還有點滋味,其他的,只能算寥寥了。”
“哦,楚小弟可是知道其他地方是怎麽玩的?”
那位叫李檀的來了興致,問道。
“我沒見過,不過聽過,大致有素的玩法,葷的演法兩種。”
“素的嘛,自然是由一位絕色妙人開清談大會,從朝政、秘聞、修行到官員升遷、靈物出沒、門派私事,無所不談,各抒己見,與其說是喝花酒,不如說是交換情報。”
“至於葷的嘛,那自然是開無遮大會,怎麽刺激怎麽來,甚至還有一些貴婦小姐,左道旁門的修士混入其中,丹藥、春藥、五石散,無所不有。”
周元結合前世的見識,一本正經地胡扯著。
這些貴公子聽得心馳神往,恨不能參與其中,然後也覺得眼前這唱曲的實在是無趣。
耶律元揮揮手,讓那唱曲吹奏的一行人退下,然後道:“聽了不識公子所說,這唱曲確實無聊,不如說說其他的吧。”
“就這楊柳坊,聽說最近鬧鬼,不知哪裡出來了一個小鬼,看著只有八九歲,每天徘徊在這諸多青樓楚館中,每天必洗一次澡,拿一份做好的宴席,然後消失。”
“而且光顧的也不止一家,這楊柳坊中出名的青樓都出現過,也不知是什麽鬼怪,不識公子可有頭緒?”
“哈哈,我也聽說了,不但如此,我還聽說這楊柳坊中因為這個傳聞,鬧得沸沸揚揚,人心不安,他們也派出了打手埋伏,可是卻一無所獲。”
“眼看這些老鴇夥計就要不幹了,所以這幾家青樓的老板一合計,從杭州靈隱寺請來了幾位大師坐鎮,準備抓鬼,也不知道那些和尚行不行?”
旁邊那叫吳成的也附和道,並說出了自己偶然知道的一個消息。
周元心下一動,知道自己一進楊柳坊的感覺怎麽來的了。
不過他裝作無所謂,仍舊在吃飯吃菜,對其仿佛視若無睹。
“不識小弟見聞廣博,認為是如何呢?”
“你們說的那東西真的洗澡嗎?有水跡嗎?”
周元問了一個問題。
“是的,是的,據說,有的時候還拿仆役的衣服穿。”
“那就是有實體的,怎麽會是鬼怪?即使真的因為執念成鬼,洗澡也不會真有水跡,能拿起水來,帶走食物、財物,肯定是有實體的東西。”
“尋常鬼物修行到如此境界,就不會受執念困擾,還重複做這些無意義的事了。”
“至於有實體的,不外乎人、妖、精、怪這些,還要洗澡和吃食,而且每天樂此不疲,十有八九是剛開靈智的妖物,到這世間來亂來了。”
“精怪一般不會需要人類的吃食,而人類不會每天重複,而且每次隻拿一些食物和衣物。”
聽了他的話,幾人紛紛點頭,覺得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幾人又說了一會,耶律元忽然問道:“不識小弟對這嘉興府最近的局勢怎麽看?”
周圍幾人聞言,都停下話語和動作,等周元的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這不就是官與民的矛盾嘛,只是這矛盾漸漸失控而已。”
“我聽聞府尊已經傳信給了江浙省,要求從省裡調兵,鎮壓這嘉興府的局勢。”
“這就是火上澆油而已。”
“願聽不識公子高見。”
“原本不過官府想要號召大家從種桑改種稻,政策的轉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