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徐階來到了張居正府中。

　　“太嶽，你也在看今日出現的順天報?”

　　見出來迎接的張居正拿著最新的順天報，徐階笑著說道。

　　“覺得不同凡響，抽空看看。恩師，請堂中說話。”

　　將徐階請到堂兄，奉好茶，張居正問:“不知恩師前來所為何事?”

　　徐階四周看了看，平日幾乎不來張居正這裡，發現他家中規格一般，比較清貧的樣子，頓了頓說:“就是來與你說說今日順天報的事情，白天忙於公務，隻好夜晚前來。順便，還有其他事情與你說說。”

　　張居正一聽就了然，知道徐階後半句話才是重點，心道:恩師不是來為他們求情的吧?

　　也不故意提那事，看著旁邊放著的順天報說:“都說今日的順天報是聖上用仙器所製作，恩師如何看?”

　　徐階心裡有些舒服，最近越發覺得張居正這個門生成首輔被皇帝重用後，就有些自大目無他這個老師了。

　　明知道他來所為何事，卻拿報紙說事。

　　他壓著情緒，看不出來，順著張居正的話說:“此次的順天報與上一次不同。上一次一看就知道是印刷而成，然而這一次卻不是能印刷出來的。無論是上面的色彩圖畫，字體樣式和大小，各種清晰的圖畫……除了仙器，我想是做不成的。”

　　張居正點頭:“的確如此。只是，聖上突然讓人製作順天報，不惜動用仙器，在京城何處叫賣，不知目的為何?

　　是想掙些銀子用?但也未免太庸俗了些，有失皇家尊嚴。”

　　徐階說:“或許是仙人對聖上的考驗，經過一系列人間考驗，才能得道成仙。

　　聖上從仙器上學新學識，製作新事物，先有皇家紗坊，皇家香皂，後有皇家玻璃，順天報……看似是做生意。

　　但聖上完全可以從國庫取用，不必如此勞心勞力。我以為，這是仙人給聖上的考驗。”

　　其實皇家紗坊，香皂，玻璃等等，張居正他們如今都知道是皇帝所為，只是沒有公開說。

　　張居正也知道皇帝如此做更可能是仙人的考驗，但讓徐階說出來，更顯得徐階更高明一些。

　　他並不是像海瑞那種愚直的人，能變通的可以變通。

　　又說了說好一會兒順天報的事情。

　　張居正始終不說破，徐階最終忍住，終於說出今晚前來的目的:“太嶽啊，大明新政變法勢不可擋，考成法很好，只不過，有些人情有可原，不必矯枉過正，不然會引起群憤，對你對朝廷都不好，有些事，可以稍微變通下。”

　　果然是為那事而來。

　　有幾個徐階首輔時提拔的官員在這次考成法中嚴重不合格，甚至可能身敗名裂，入獄受罪。

　　他們求張居正沒用，於是就三番五次的找徐階出面。

　　徐階拗不過，要是不管，會寒人心，而且也覺得考成法不該一刀切，有的矯枉過正了。

　　“恩師，新政變法剛開始，必須從嚴，否則兒戲，以後誰會將新政變法當一回事?”

　　張居正沒有退讓:“還請恩師為朝廷計，支持學生。”

　　徐階露出不悅:“你說老夫不為朝廷著想?首輔大人，老夫就是為了朝廷不動蕩，為了你的將來想，居然還是老夫不是?

　　行，你現在是首輔，老夫多說無益。

　　但要警告你，如此變法，朝野必將大亂，你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忠言逆耳，好自為之！”

　　說完站起身，

氣衝衝的離開。　　忍癮許久的矛盾，在這一刻就徹底爆發了。

　　徐階退居次輔後，暗中難免被人議論:為何聖上不讓徐階主持新政，才能不及其學生張居正?學生成了首輔，老師做次輔，要是我，都沒臉待……

　　諸如此類的話，傳到徐階耳中，剛開始還能一笑了之。但隨著新政變法推行，考成法就得罪許多官員，更是損害了裕王府以及他徐階提拔上來的一些人。

　　加上張居正不怎麽與他商量變法之事，只是讓他做這做那，很沒面子。於是就覺得這個學生與他離心離德了。

　　“恩師……”

　　張居正沒有強留，只是歎息，覺得徐階作為老師不能理解他，不能全力支持他，反而想破壞變法，讓他心裡也不舒服。

　　他想學商鞅等變法先烈，給大明來個深刻的變法，改變已經開始腐爛的大明，讓大明再現輝煌。

　　過程中必然會得罪許多人，已有心裡準備。但沒想到，他的老師卻如此快就反對他了。

　　讓他心痛。

　　“等大明變法富國強兵後，相信恩師會明白我今日所為。”

　　張居正下定決心變法，只要皇帝支持，他就會堅持下去，無論誰反對都沒用。

　　同時，他此刻明白了，為了變法，今後必須提拔一些支持變法的同道中人，否則將真成了“孤臣”。

　　回頭，張居正繼續拿起順天報看，覺得現在的順天報很有神秘感，而且想著以後或許可以用順天報幫助他變法:“順天報，今後影響無法想象。但卻是一把雙刃劍，利用好了利國利民，否則會引來前所未有的問題。”

　　張居正隱隱感到不安，順天報讓更多時政軍事，天下事。開啟民智，對大明來說不知是福是禍。

　　百姓知道的事情越多，越獨立思考，將來想要敷衍也更難，也會有更多新的訴求。

　　嘉靖皇帝可沒想如此多，他看重的是如何完成任務獲得壽命。

　　當前，活下去最重要。

　　順天報不僅在京城發行，還在南直隸，江南發行。這些地方讀書人多，書院多，受眾多。

　　用打印機每一期順天報打印數萬份，安排人送過去，在那邊設立分部。

　　同時順天報也在發展“記者”，到一些地方搜集信息。

　　目前順天報大部分消息來自邸報和錦衣衛，將可以公布的消息編輯後通過順天報報道出來。

　　雖然報紙或者小報在宋朝民間已經出現，但像順天報如此樣式，如何逼格的報紙是前所未有的。

　　不說是“仙器”所製作而成這一大賣點，就是報紙本身的格調，其內容也不斷吸引著更多的人。

　　順天報，在兩京的國子監半個多月就成了時尚流行，買得起的每期都在買。

　　其次是官員，無論是真覺得順天報不錯還是迎合皇帝，他們中有不少都是每次都買，能多買就絕不少買。

　　然後是書院，官學。學生喜歡時政軍事，看過順天報會上癮。

　　“主子，三月發行三期順天報，共賣出六萬余份，其中兩京國子監賣出兩萬多份……下個月應該能超過十萬份。”

　　四月初一，黃錦向嘉靖皇帝稟報順天報三月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