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婢?”顏娧羊裝不懂地偏頭,說話的同時已從簷頂起身,內息一震,倏地承昀腰際上的綿錦劍順勢一出,寅夜裡響徹夜空的劍鳴聲回蕩在池畔,眼底盡是詫異的問道,“公子好生厲害,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倪郿被突來的劍氣嚇得閉上了雙眼,還以為會死在凌厲的劍氣下時,在將額際劃開一道淺痕時,又突然散去了所有劍勢,若不是連著頭皮的額際流下了淺淺血痕,還以為一切是幻覺!
他顫顫地跌坐在地,直綴浸濕了池畔的白玉礫石,戰栗的雙唇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東越何時有能用綿錦劍的劍婢了?
也沒聽過有哪個女子能夠手持綿錦劍,就連歷代皇后都出身卓氏的家族裡,也沒有哪個女子能這麽做,眼前的小宮婢究竟何人?
從泥濘裡起身的溫載墨也吃了一驚,雖然憎恨眼前的男人,但是如若無故命喪在荷花池裡,誰都知道與他脫不了乾系……
他答應過父親,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好好活下來,因此他二話不說地跪了下來,為嚇得說不出話的倪郿求情。
“女俠饒命!我們不是有意冒犯,請您恕罪。”
不求情還好,一求情反倒把倪郿給求醒了,連忙起身就跑,不忘把一切推給溫載墨,“對,一切全他延誤造成的,女俠找他別找我。”
三人面色各異地看著倪郿死命地奔跑,承昀利落地反手扔去一枚瓦片,準準地敲在遠去的後頸,沒有半分遲疑的機會地趴臥在地。
顏娧欽服的眸光瞟過身旁男人,又意味深長地瞟了溫載墨一眼,訝然地搖頭苦笑,“這種人你也救?”
“我……”
溫載墨早已習慣冷言冷語,對於突如其來的質問,一時間也沒想到該如何回答,腦中閃過了諸多連鎖反應……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最後還是起身前去查看倪郿的傷勢,探了鼻息仍有呼吸,不由松了口氣,一面抹去臉上的泥濘,一面走回六角亭下,抬眼問道:“女俠應該不是特意來逞凶除惡,深夜到此有什麽需要溫某協助?”
如果不是為深夜幽會而來,又果斷出手傷了倪郿,那麽只有來找他的人了。
“你比溫釗聰明多了。”顏娧伏在男人屈起的長腿上,眸光頗為意外。
本還想問誰是溫釗,下一瞬溫載墨眼底猛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不可置信地問道:“我爹?”
“是呢!”顏娧本就沒打算拖延時間,直截了當地說道,“你這身皮囊挺不錯的,真毀了就可惜了。”
來回審視了溫載墨的面皮,再看看不遠處正在掙扎的男人,似乎不知道臉上僅有瘮人的斑斑血跡,原有的面皮已經褪落在地,本以為可以不知不覺地溜走,身後已經傳來軟糯的關切問候。
“這麽跑了,沒臉沒皮的,不擔心嚇到人?”
一經提醒,倪郿驚覺臉上一陣陣的刺痛,正想伸手卻被勸退了。
“別啊!要是弄髒了,那可就難看了。”看著面目全非的男人,顏娧嫌惡地努了努嘴,雖然曾聽過蛻皮的刑罰,真用上了還是覺得心態崩了……
不得不說承昀的眼力勁兒之好,及時劃破脖頸處把余下的水銀給引出體外,否則讓那些水銀蔓延全身不就成人幹了。
驚恐至極的倪郿終於感受到疼痛,痛苦地蜷縮在地,高舉雙手想碰卻碰不得臉龐,想大聲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鹹濕的淚水低落時,那如火灼的疼痛持續到滑落臉龐,使他連哭的勇氣也沒有了。
“我最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正巧讓你試試什麽叫啞口無言。”
話畢,顏娧沒等滿身泥濘的反應過來,風刃快速地穿透面部,頃刻便卸下了那道面皮,在落地之前便被承昀一揮袖送往倪郿臉上。
倪郿不可置信地想扒下臉上的臉皮,卻發現早在同時被數道風刃針給擊中周身大穴,早就沒了氣力地趴回地上,隻留下一雙眼睛看著眼前幾人。
直到見到溫載墨猶如換了一個人般,褪去泥濘的身軀,身形也產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正想起身卻被那宮婢給按下。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過去的人,就讓他過去了。”顏娧取來了一套內監的衣裳,放上了一枚出宮的令牌,“去吧,去北方。”
噙著淚的男人除了感激,還有滿腔的疑問,都因為倪郿在場而問不得,在一旁的男人眼神示意下,恭謹地向著兩人行了三個叩拜,收起衣物與令牌,迅速地提氣躍上回廊,離開荷花池畔。
扶起一旁力竭的承昀,顏娧意味深長地瞟了眼趴在地上的男人,還真是個不可言喻的好名字……
倪郿啊!真是…你…
算了,不好造口業,想也別想了。
他心知肚明背負著溫載墨的面皮會發生什麽事,眼下自然比什麽都要恐懼,因此不停地想抓撓著臉上的皮囊,卻偏偏只是徒勞無功地躺在石礫上掙扎。
自個兒的面皮就掉在一旁,到了明天早上會怎麽樣,他已經不敢再想……
……
攙扶著承昀來到一處無人的廢棄殿閣,關上陳舊不堪的宮門,簡單地清理之後,將男人安置在陳舊的床榻上,看著他幾度調整內息也不得順暢,直想罵一句:活該!
這個逞能的男人啊!明明知曉短時間內,不適合再幫溫載墨解去潛龍訣,他還是逼著她做了,幾乎被掏空了根柢啊!
而且他的氣脈所到的幾個周身大穴, 幾乎都淤塞不通,短時間內只能像個不懂武藝的普通人,大概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了。
這個結果,令她納悶了許久……
方才他借力馭使綿錦劍仍安然無恙,怎麽用風刃心法為溫載墨調整氣脈,他又成了這個樣子?
】
一切真是摸不著頭緒的心亂!
有了上回衝壞了他逆脈的教訓,根本不敢輕易再為他調整內息,深怕又把他害得昏迷不醒……
看著額際沁著冷汗的男人,似乎愈調息愈糟糕,沒來由地甚至嘔了一口鮮血,心疼地為他擦拭殘留在薄唇旁的血漬。
“都說把人救出去就好,你偏不!”顏娧明知無用,仍是沒忍住地念叨了兩句,“這下開心了?”